赵承翊忙得几日没有回家,本来担心祖母不喜欢芷芷。
可听下人说祖母很满意芷芷,只是派人传话时嘴上嫌弃。
第一日祖母下船就骂骂咧咧:
”我早看拜高踩低的沈家人不顺眼,你赶紧休了她。“
第四日,听说他夫人每日去祖母房里,缠着祖母说话呢。
”你那夫人像个家雀儿,叽叽呱呱说不完的话,吵得很,我不愿意理她。“
第五日,祖母的口信晚了顾久。
”……手倒巧。“
第六日,忽然就没话传了,赵承翊差人去问,祖母却说:
”咱娘俩的事,你一个大男人老打听做什么?“
赵承翊无奈一笑,终于放下心来。
近日忙着修堤坝,安顿灾民,旧日同窗顾独行一个月前寄来的信,他也还没空拆开看。
今日终于趁着吃饭的空隙拆开,正读到顾独行问他的那句:
”若是承翊兄***娶自己不爱的女子,那女子蠢笨愚钝,可幼时定下的婚约又不可背弃,承翊兄当如何?“
不等他细细去想如何回答,帘子忽然被掀起。
来人风尘仆仆,正是旧友顾独行。
”来得巧,我还没想好怎么回信呢。“赵承翊笑道,”果然是新官上任,忙碌憔悴了许多。“
顾独行不好解释憔悴是他这几日找芷芷快找疯了。
”独行你瞧,到底是没成家的人,连袖子破了都不知道。“
知道二人的情谊,独行很有眼力地拿来赵承翊换洗的衣服。
”这衣裳是我夫人做的,你爱惜着穿,记得洗好了托人还回来。“
顾独行接过衣服,才要笑他小气,忽然瞧见赵承翊手中的信。
”那信不要看了,净是蠢话。“
顾独行摆摆手,自怀中掏出红木匣子放在案上,苦笑道,
”这礼并不贵重,不过一块玉一把金锁,是贺你和嫂子新婚之喜,我花自己的俸禄买的,你可别对兄弟铁面无私。“
”说来惭愧,我也不知如何回你。“想到新婚夜,那个抱着他衣服睡着的夫人,赵承翊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与你一样都是幼时定亲,我也有过顾虑。可过了门,说句不怕你笑的话,实在……实在是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自己死脑筋非要等婚期,后悔怎么没早日娶她过门。“
”你小子!“顾独行酸溜溜地捶了赵承翊一肩膀,”还是你命好,这一路我都听人说了,新婚夜丢下嫂子,嫂子好贤惠,竟然不跟你吵闹,还连夜给你缝补了衣服带去,你不知道我听得有多羡慕。“
”正好我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好歹去我家喝口热酒,和你嫂子打声招呼再走。“
顾独行推脱不过。
柳堤春祺,春光融融,拂面微寒的风令人精神一振。
二人路过酒肆时打了壶冬酿,一如从前少年买酒同游时。
还未走到前厅,就听见后院有姑娘笑闹的声音,清如黄鹂,叫人莞尔。
赵承翊笑道:
”新妇顽皮,孩子心性,见笑了。“
嘴上说着见笑,眼中却满是宠溺。
穿过抄手游廊,远远瞥见秋千架下一抹鹅黄衣裙的背影,像一簇鲜嫩的迎春花,叫人眼前一亮。
那笑声和背影让顾独行想到了芷芷,从前芷芷也喜欢在后院同丫鬟们玩闹,或荡秋千,或放纸鸢。
可是几次来客们听见问起,他都觉得很丢脸。
所以他叫人砍掉了芷芷的秋千,和芷芷玩闹的丫鬟们都罚上半个月的月钱。
从那以后耳边清净了许多,别说玩闹,甚至没有丫鬟敢和芷芷说话。
顾家如他所愿安静了许多。
没有玩伴的芷芷也不大笑了。
很多时候都是呆呆坐在石头上一整天,看着水里的小鱼和天上的大雁。
可是冬日湖面会结冰,大雁会去南方过冬。
没有东西可看的时候,她还是坐在那里。
没人知道,也没人好奇她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如今听着那笑声,顾独行心里像是被攥住一样,心疼得说不出话。
没关系,等找到芷芷,就给她再做个更好的秋千,还要再找一批听话乖巧的丫鬟陪她玩耍。
他也会像承翊兄疼惜自己的妻子一样疼惜芷芷,绝不拘束了她。
前厅,秋霜面色有些为难:
”已经通传了,但……夫人说在忙,没空见客呢。“
”她在忙什么?“
”夫人忙着、忙着编草兔子,还说等会给您也编一个。“
”那叫夫人费心,为夫那只的兔耳朵要大些。“赵承翊颇为认真地点点头。
仰头灌下一口冬酿,顾独行心中酸涩:
”承翊兄夫妻情深,真是让我羡慕。“
赵承翊想到了顾独行的未婚妻。
他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两年前,他去顾家喝茶,看见一个单弱的背影坐在院子里的大石头上。
她一身洗旧发灰的豆绿衣裙,呆呆坐在石头上瞧水里的鱼儿,任由花落在衣裙和发上,也不知道伸手拂去。
那会是初春,还有些春寒,这样坐在石头上怕是要冻坏了。
可赵承翊不知道她是谁,又是一位女眷,他不好贸然去问。
她一直垂着头,想必是碰上什么伤心事了。
可来往的丫鬟仆妇众多,却没有一个人去哄一哄她。
后来饮酒赏花间,赵承翊状若无意地提起,顾独行很难为情地说,那是他痴傻的未婚妻,让承翊兄看笑话了。
没什么可笑的,赵承翊只觉得这个姑娘很可怜,有点替她难过。
也是他出了顾家门,又在路上看见那个豆绿衣衫的背影,傻乎乎地跟着婆子往花楼走。
他其实分不清姑娘家穿的戴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次竟然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她。
告诉顾独行以后,又怕好友尴尬,他寻个借口匆匆告辞了。
说一面之缘好像还有点勉强,应该说是只见过她两次背影罢了。
想起来她,赵承翊心中不忍,想着为那个可怜的姑娘求求情:
”既然羡慕,你也早日成家,娶她过门吧。“
临行前马车上,顾独行掀起帘子,声音苦涩:
”我也想啊,可是世事多变。
“承翊兄,我很后悔两年前没有听你的,早点娶她。”
马车欲行时,隐约听见赵家院落里传来甜糯糯的一声夫君。
那声夫君唤得顾独行心中一动。
几乎可以想象那一定是个被夫君宠得娇滴滴的女娘。
春日薄衣刬袜,她自秋千架上轻盈地跳下来,满心欢喜地扑进承翊兄的怀中撒娇,问他自己编的小兔子好不好看。
承翊兄温柔地为她擦去额上细汗,为难地说两个都没有夫人好看。
那女娘回过头,却是芷芷的脸。
阵阵雷声轰鸣,顾独行猛地惊醒,车夫说快到驿站了,瞧着似要下雨。
他苦笑着摇摇头,一定是累疯了才做这个梦。
承翊兄的妻子怎么可能是芷芷呢。
“主子回来了!”
秋霜告诉我堤坝的事情都忙完了,大人会有很长时间的休假,可以拿来陪我过一整个春天。
我实在高兴坏了,见他回来,我忙从秋千架上跳来下,兴高采烈地扑进他怀里。
顾独行将我整个接住,温温柔柔地摸了摸我的头。
我正要拿出小兔子问一问他好不好看,却傻眼了:
“夫、夫夫君,你你你是谁啊?”
小说《追夫跑错地方了》 第5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