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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1年11月,江西,瑞金。

印章店里。

刻章师傅把沸水煮过的榉木块从铁锅里捞出来后,用一块毛巾反复擦拭,一是为了擦干水渍,二是为了使木块尽快冷却。

当刻章师傅觉得木块足够冷却后,便用圆规在木块上画了一个圆,接着开始用脚踏锯子锯木块,片刻,一个圆形的榉木块就锯好了。然后,刻章师傅用刻刀修形,沸水煮过的榉木块确实够硬,但刻刀也确实锋利,没过多久,刻章师傅就把榉木块造好形了。

江秘书说:“师傅动作很麻利哦。”

刻章师傅说:“吃手艺饭,靠的是熟能生巧嘛。”

刻章师傅正在用小砂轮给木块打磨,觉得有不满意的地方,还用砂纸使劲搓几下。不一会,他拿起木块左看看、右看看,又用手指摩擦了一下,感觉可以了,便递给江秘书,说:“同志,你看看,怎么样?”

江秘书接过木块,端详了一下,也用手指摩擦摩擦,感觉很光滑,有质感,掂量了一下,也有分量感。木块尚未进行任何雕琢,形状与普通的鼓形象棋子无异。江秘书说:“很好,可以刻字了。”说完,把木块递回给刻章师傅。

金匠铺面内。

金匠师傅把铁模子倒扣过来,稍微一磕,模子里的金条就掉了出来。这是将金首饰熔化后浇铸的最后一根金条,金匠师傅用铁钳把金条夹起来,放到操作台上……总共12根金条,分两行摆放,整整齐齐。至此,120两黄金首饰己经变成12根金条。

金匠师傅对邓发说:“现在过秤?”

邓发说:“嗯,过秤。”

印章店里。

刻章师傅先是用尺子量了一下便签上的“快”字,又量了一下榉木块,并用铅笔在榉木块上做好标记。接着,找来一张薄薄的、几乎透明的宣纸,覆盖在林伯渠写的“快”字的便签上,用两个夹子夹好,平铺在操作台上,开始用铅笔在宣纸上描“快”字。

刻章师傅把“快”字描好后,先放在一旁,开始拿榉木块在手上雕刻花边,真可谓匠心独运,一会功夫,一圈精美细致的花边己经显现出来。

江秘书不由得赞道:“师傅的手艺真是了得呀。”

刻章师傅谦虚地说:“哪里哪里。”

该刻字了。刻章师傅把描好“快”字的宣纸覆盖在刻好花边的榉木块上,小心翼翼地调整好位置,用两个拇指轻轻用力抹平整,宣纸便与木块贴合得很严密。

刻章师傅问江秘书:“刻阳字还是阴字?”

江秘书没想到刻章师傅会问这样的问题,但他还是不假思索地给出了明确的答案:“阳字。”

刻章师傅说:“好。”

金匠铺面内。

邓发监督着金匠师傅过秤最后一根金条。

金匠师傅提拎着此前称过金首饰的那杆小秤,秤盘上放着一根金条,对邓发说道:“正正10两。”

邓发说:“好。”随即从秤盘上拿下金条和己经过完秤的另外11根金条放到一起,尽量摆放整齐,一共12根。

邓发对刻章师傅说:“师傅,另外你还得给我做一个白铜盒子,装这些金条。”

刻章师傅说:“不用另外做,我这有现成的。”说着,走到墙边的橱柜旁,拿出一个白铜盒子来。

邓发一看,觉得太大,于是对师傅说:“这个太大了吧?”

刻章师傅说:“呵呵,同志你别着急。”他把白铜盒子放到操作台上,打开盖子,从里面又拿出一个盒子,然后再打开盖子,又拿出一个盒子来。

邓发笑了,说:“哈哈,师傅,你这是套娃呀。”

刻章师傅己经把盒子全部拿完出来后,邓发一数,共有7个。

刻章师傅指着其中一个说:“我看这个应该刚好合适。”

邓发拿起师傅指的那个盒子看了看,表示认同,说:“嗯,我看这个合适。”边说,边把金条装进盒子。金条按6根一层,两层12根,盖上盖子,恰好。

印章店里。

印章师傅把刻好的印章递给江秘书,说:“同志,你过目一下。”

江秘书拿着刻好的“快”字印章,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不由得再次赞叹道:“师傅手艺真的了得。”

刻章师傅谦虚地说:“同志,你过奖了。如果没有问题,我就开始切割了哦?”

江秘书说:“没问题,可以切割了。”说着把印章递回给师傅。

接过江秘书递回来的印章,刻章师傅开始给印章做笔划切割。

切割机有点像缝纫机,脚踩踏板给力,操作台上绷紧的钢丝锯就会超快速的上下扯动,发出器械联动的声音。刻章师傅双手拇指和食指夹着木块,稳稳且缓慢地向钢丝锯推送……木块在刻章师傅的操作下,一变二、二变三……最终,根据笔划,变成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的7小块。

刻章师傅把7小块聚拢,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把聚拢的木块圈住,举起来给江秘书看,并说:“同志,你看,可以吗?”

江秘书微笑且满意地说:“非常好。”

金匠铺面内。

邓发合上盖子,用刚才包裹首饰的布块把盒子包好,随后抱在胸前,对金匠师傅说:“带上锡焊,辛苦你和我走一趟。”

金匠师傅嘴上说着“好嘞”,背上早己准备好的工具箱,随邓发走出了铺面。

邓发抱着白铜盒子包裹走在前面,金匠师傅跟在旁边,荷枪的两名战士紧随两人身后。

经过印章店,江秘书己经站在店铺门口等候。

走近时,邓发问江秘书:“弄好了?”

江秘书答:“弄好了。”

邓发说:“走。”

五个人急匆匆走在瑞金不算宽敞的街道上,方向是苏区国民经济部所在地。

中央苏区建立后,为“剿灭”新生的革命力量,国民党当局在对苏区进行军事“围剿”的同时,还运用严密的政治与经济手段,对苏区形成政治、经济、军事、宣传舆论等各方面全面进攻的战略,对苏区构成巨大的威胁。中央苏区采取的措施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物资短缺所造成的压力和困难,但是仍未能真正解决苏区的经济困境。

所以说,120两黄金筹措不易,对中央苏区亦是一笔“巨款”。以致新中国甫一成立,中央人民政府立即指令公安部重启调查过往的悬案、积案、谜案,这些案件当中就包括陈明磊他们调查的“特别经费失踪案”。

1949年12月6日,北京。

中央人民政府秘书长办公室。

林伯渠说:“当时国统区被白色恐怖笼罩,这批黄金只能秘密运送,而且路途遥远,一个人很难完成任务,我和邓发商量好了路线后,设定了7个途径站点,分别由7个地下交通员接力完成这项任务。”

王越疑惑地问道:“首长,按照当时党的地下工作纪律,7位交通员都是互不认识的,那他们是怎么交接的呢?”

林伯渠回忆说:“我当时写了个‘快’字,让邓发找刻章师傅用硬木刻成一枚像棋子一样的印章。‘快’字有7个笔划,按照笔划把印章破解成7份。事先将7份笔划印章和锁头、钥匙分别提前送给7位地下交通员。”

李理好奇地问:“还有锁头和钥匙?”

林伯渠继续回忆说:“这样做都是为了保证黄金运送任务万无一失。上下线的交通员在交接时,双方要先对上事先约定的暗语,确认身份;再互相交换印章笔划,进一步确认身份;然后,下线用自己的钥匙打开货物的锁头,把锁头和钥匙交给上线;接着,上线把自己携带的锁头重新把货物锁上交给下线;上线带回下线交给自己的笔划印章和己经打开的锁头和钥匙交给上级,证明自己己经完成任务。这样的交接程序需要重复7次。”

1931年11月,江西,瑞金。

中共中央苏区国民经济部,林伯渠部长办公室。

邓发带着金匠师傅进了办公室。

林伯渠说:“回来了?”

邓发说:“咹,弄好了。”他把白铜盒子包裹放在桌子上,解开包裹,露出白铜盒子,让林伯渠检查。

林伯渠打开白铜盒子的盖子,左手拿起一根金条,右手拿起一根金条,看了看,掂量了一下,然后把金条放回盒子,把白铜盒子的盖子合上,说:“焊上吧。”

邓发对金匠师傅说:“焊上。”

金匠师傅答应了一声“诶”,就把随身背来的工具箱摆上桌子,开始操作起来。

林伯渠和邓发稍微后退一些,让金匠师傅有更大的操作空间。

两人默默地看着金匠师傅认真地焊接白铜盒子的盖子。

过了一会,金匠师傅说:“焊好了。”

邓发双手扶着白铜盒子,全面地检查了一遍,抬头对林伯渠说:“没问题。”

林伯渠点点头。

邓发对金匠师傅说:“师傅,辛苦你了,你可以回去了。”

金匠师傅说:“不辛苦不辛苦。”说着就快速地收拾东西,完了说,“那我回去了。”

邓发说:“嗯,师傅你慢走。”

金匠师傅出去后,邓发从口袋里拿出用宣纸包住的棋子般的“快”字印章,把宣纸展开,放在桌上,对林伯渠说:“林部长,你看,这个印章,这样行吗?”

林伯渠用手指头轻轻拨弄了一下“快”字印章,印章的7个笔划马上分开来,切割过的地方平整、光滑。

林伯渠随手拿起一个笔划,一手扶着眼镜,仔细看了看,然后点点头,说:“很好。”

邓发又从放在一旁的公文包里拿出7副锁具(7个锁头和7把钥匙),对林伯渠说:“这是7副锁具。”

林伯渠扫了一眼,说:“好。”同时指了一下挂在墙上的小皮箱,让邓发取下来,“你把那只小皮箱取过来。”

邓发取来小皮箱,林伯渠说:“把盒子放进去,锁好。”

邓发照做。

1949年12月6日,北京。

中央人民政府秘书长办公室。

陈明磊问:“首长,您还记得从瑞金这边出发的第一位交通员是谁吗?”

林伯渠说:“我当时只负责经费调拨,不负责具体的运送安排。负责具体运送安排的是邓发同志,可惜他1946年就不在了,如果他还在,你们调查起来可能会容易些。”

三人一听,脸上均露出失望的神情。

这时,林伯渠接着说道:“记得邓发当时说,从瑞金出发的第一个交通员姓秦。”

1931年11月,江西,瑞金。

中共中央苏区国民经济部,林伯渠部长办公室。

林伯渠问:“7位交通员都有人选了吗?”

邓发说:“都和沿途各站点联系好了,具体人选由各站点按要求安排。”

林伯渠又问:“瑞金这边的人选安排好了么?”

邓发说:“瑞金出发的交通员安排好了,是我亲自安排的,姓秦。”

林伯渠叮嘱:“一定要可靠。”

邓发说:“小秦以前是高自立的警卫员,后来调到我们保卫部门,现在的身份是饭庄的跑堂,那家饭庄是我们的地下交通站。”

当时的交通站是党中央的“千里眼”“顺风耳”,站点多选择在店铺、茶馆、学校和一些娱乐场所,可以更好地迷惑敌人、完成掩护任务。交通员一般只能单线联系,并不了解全线的情况。执行任务时,交通员常用老板、店员、探亲者或商人等身份作掩护。每一次护送任务都危机西伏,需要交通员快速应变,与敌人斗智斗勇。

1949年12月6日,北京。

中央人民政府秘书长办公室。

陈明磊、王越、李理一听“第一个交通员姓秦”,三人脸上立即由阴转晴。

陈明磊忙问:“首长,您还记得那位姓秦的交通员叫什么名字吗?”

林伯渠若有所忆,摇摇头说:“不记得了。”停了一下,林伯渠接着又说,“我记得邓发说过,小秦曾经给高自立当过警卫员。”

陈明磊忙问:“高自立?就是那个红三军的政委?”

林伯渠点点头:“嗯,他也是老革命、老红军了,在井冈山跟罗荣桓、粟裕曾经是战友。”

陈明磊又问:“首长,那您知道高政委现在在哪吗?”

林伯渠说:“他现在在冀察热辽分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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