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挑了个穷书生给我当夫婿。
他没看走眼,书生在我家资助下苦读当上了探花郎。
本以为是一折苦尽甘来的喜剧,没想到我这新婚夫婿一上任就带人抄了我家。
他头戴乌纱身穿锦袍,掐住我的下巴,给我灌下一杯毒酒。
再睁眼时,我竟回到了和他初见的时候。
父亲问我愿不愿意,我看着面前衣衫破旧的他,点头。
然后抬手指着他身后所有学子说:“一个不够,我全都要!”
书生的笑容僵在嘴角。
1、
“许氏一族为富不仁,上欺朝廷下压百姓,着抄没所有家产充公,男女老少一并下狱听候发落!”
四周官兵打砸声、仆从尖叫声嘈杂。
我面无表情地坐在正堂中央,看着满面春风得意的沈昱辞。
他穿着绯色云雁官袍,看向我的眼神再没有半点当初的钦慕和温柔,而是冰冷的鄙夷。
沈昱辞凑近我,压低声音道:“许乐安,我给过你机会,乖乖地奉上家产,签了和离书,我就留你一条命,你既然不听,那就怨不得今日了。”
我抬头直视他:“我留着这条命做什么,看你怎么拿我祖上基业给二皇子做投名状?”
“你怎么知道的?”他脸色大变,随即冷声道,“看来......果真留你不得。”
沈昱辞掐出我的下巴,亲手给我灌下毒酒。
冰冷的酒水顺着喉管流下,五脏六腑马上剧烈抽搐。
我痛得坐不住,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门外传来马蹄声,一个尖锐的嗓音大喊:“尚书令大人到!都住手!”
沈昱辞面色骤然一变。
我趁他回头不备,挣扎着站起来,从怀中掏出***。
用尽最后的力气刺进他的背心。
毒性发作,我和沈昱辞一同倒在地上,双目渗下血水,有人冲进来扶我。
“许乐安?你醒醒!”
只是我面前一片模糊,已经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大仇已报,我家破人亡,早已没有生志。
再睁眼,我竟然站在一处破败的书院门口。
面前是年轻时的沈昱辞。
他一身浆洗得发白变形的长衫,容貌清隽儒雅,是我从小便中意的文雅书生类型。
此刻他正不卑不亢地看着我,只是目光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殷切。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安儿,我想资助这位沈公子,你意下如何?”
我转头,看到站在身边的爹爹,他见我不作声,有些关切地转头看我。
我重生了?回到和沈昱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我一把扶住爹爹的胳膊,这时的他还没经历那些变故,还是记忆中面色红润,声若洪钟的模样。
他对沈昱辞很是满意,名为资助,实则是替我择选未来的夫婿。
上辈子他竭尽全力替沈昱辞挣前程,也不过是为了***后能过得更好些。
哪怕是被这个白眼狼逼到最后,也不忘给我留下活命的路子,叫我不要报仇,远走江南好好活着。
我眼睛一酸,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资助贫困学子是善举,爹你做得对。”
面前的沈昱辞似是松了口气,正要开口。
“但是一个不够,我全都要!”
我抬手打断他,指着面前的书院大声说:“这些学子所需的书费和日用,我许家全掏了!”
沈昱辞的笑容僵在嘴角。
我弯了弯唇角,感受着久违的砸钱***。
别问,问就是我许家有的是钱。
2、
我蹲在后院的亭榭阑干上,一边喂鱼,一边对着湖面认真反思。
许氏经商百年,从关外贩卖皮草发家后,一路做到了京城,经我爹的手更是成了数一数二的大商户。
我是家中独女,我爹担心祖上基业守不住,便想着找个能入仕的乘龙快婿,搭上朝廷转做皇商。
我爹不愧是做生意的行家,投资眼光毒辣,选中的沈昱辞不仅高中探花,还用许家大把银子周旋,砸出了个四品文官来。
只是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他嫌我是商贾之女,入不得大雅之堂,那些体贴和情意全是装出来的。
眼看许家没多少利用价值了,便要和我和离,转而另攀高枝,想求娶户部尚书的女儿。
我爹不肯,被他气得缠绵病榻,不久于人世。
他索性懒得伪装,我这才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穷书生,而是许家在京城买卖的竞争对手沈氏商行的远亲。
不但将许家名下的铺子低价转给沈家,为了巴结二皇子,还打着大义灭亲的名号来抄家。
好歹毒的商战!
我盯着池中肥美的锦鲤,上辈子许家败落,这些我从小喂到大的鱼都饿得瘦骨嶙峋了。
越想越是气得龇牙咧嘴。
“许小姐,当心!”
脑海中那个熟悉且令人作呕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吓得一个趔趄,险些掉进水里。
堪堪扶住柱子回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沈昱辞正站在我身后。
他满脸担忧,将手伸到我面前:“湖边危险,许小姐快些下来。”
这只手白皙纤细,除了食指有翻书写字的茧外,没有半点***劳的痕迹。
我上辈子竟然会相信,这只手的主人会是清贫的穷苦书生。
我一把打开他的手,从阑干上跃下来,不偏不倚地碾在沈昱辞的脚上。
他倒吸一口凉气,温润的表情差点崩裂。
“沈某此番专程来答谢许小姐前几日的善举。”
科举在即,各地学子都纷纷进京备考,家境殷实的住得起客栈,拮据些的便聚在城郊一处荒废的书院栖身。
我爹打听过,沈昱辞的人品和才华在他家乡声名远扬,因此特地拉着我去书院相看。
而我大手一挥,直接找官府将整个书院的地契包了下来,又掏钱修缮布置,供学子居住。
当然,我让工匠“疏忽”之下,漏了最破旧的一间茅屋没有修葺。
又嘱咐管家,“恰好”将这间房分给了沈昱辞。
他找了几次管家想换房间,都被各种借口搪塞回去。
这几日阴雨绵绵,那间破屋里估计都水流成河了。
若真是贫寒人家出身,能有栖身落脚之所足矣,自然不会嫌弃。
可沈昱辞到底没吃过苦。
漏雨的房顶,潮湿的床榻,光看他眼下两抹乌青,便能猜出来这几日的境遇。
回过神,我微微一笑。
“这些小钱对我许家来说不算什么,只是工期匆忙,有些地方顾及不到,我听说沈公子主动将好的房间让给其他人,自己住最简陋的一间?”
我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真是高风亮节!”
3、
一顶高帽子扣下去,沈昱辞想换房间的说辞被堵得严严实实。
脸色变换几许,终究是忍了下来。
我一脸宽慰:“答案在即,沈公子只管专心在书院用功,也不必出门了,我许家有的是钱,缺什么要什么开口便是!”
不等沈昱辞开口拒绝,我便让管家专程拨了两个人手去书院。
名义上是为沈昱辞读书提供便宜,实际上嘛......
自然是替我牢牢盯住他的行踪。
按理说沈昱辞上辈子害我家破人亡,我重生回来合该趁他还没出人头地,先下手为强以绝后患。
看到他那张虚伪的脸,我确实很难忍住不找人剁了他喂狗。
但我也清楚,真正要灭许家的人并不是沈昱辞,而是他背后朝廷内斗的暗流。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就算没了沈昱辞,迟早也会有别的人,别的理由对许家下手。
见我盯着沈昱辞的背影出神,身侧的时雨出声。
“沈公子都走远了,小姐是不是舍不得?”
“要我说老爷的眼光确实不错,这位沈公子才貌人品都是极好的,而且还知恩图报,一个书院那么多书生,只有他惦记着小姐救济之恩,一大早便冒雨在府外候着,专程来道谢呢。”
我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你也觉得他好?”
时雨是两年前我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
说是得罪了主母,要被发卖去***。
她逃出来拦住我的轿子,求我救救她。
我花了十倍的价格替她赎了身,看她年纪小也不忍心派去粗使,于是一直留在身边,做些传口信跑腿的活。
她伶牙俐齿,又机灵活泼,极讨我的喜欢。
“何止是我呀小姐,大家都说沈公子好呢。况且人家是读书人,咱们只是商户人家,若现在不抓紧,日后可就配不上他了!”
我?配不上沈昱辞?
上辈子时雨也是这样,一直在我面前怂恿劝说,明里暗里地贬低我的出身,明明是许家资助的沈昱辞,却被她说成是我高攀了他。
沈昱辞能那么快摸清许家的家底,只怕也少不了她的功劳。
这两个受我恩惠的人,这这样联手将许家送进绝路。
我目光逐渐变得冰冷:“我倒是不知道,你考虑的如此长远。”
时雨以为我是真心夸赞,更是殷切:“我是真心为小姐着想,若是小姐有意,我可以为你们二人传递消息,早日定下来最好不过。”
我嗤笑一声:“比如像今天这样,带着外男进许府后院?”
时雨没想到我突然变脸,吓得跪倒在地支支吾吾。
我不听她的辩解,喊来管事,将所有的奴婢通通叫来院中,当着所有人的面杖责时雨。
板子打在身上的闷声和时雨的惨叫声响彻庭院。
我负手立在阶上,冷声对众人道:“许家虽然比不得京城权贵,但既然自立了门户,那就得论规矩。若是再有人敢败坏门风,私通外人,我绝不姑息。”
许家向来不苛待下人,而且爹爹在外生意做惯了,对谁都带三分笑,因此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动家法,一时间众人都噤若寒蝉,纷纷点头称是。
我让管事寻了时雨的身契来,纸上赫然记着她来许府之前是一家酒楼的仆从。
这酒楼是沈家的产业。
原来他们早就盯上了许家。
我勒令管事严查近几年新进府的所有家丁和仆从。
凡是和沈家扯上半点关系的,都找借口调离内院,严加防备。
不仅是许府,包括各个商行店铺的掌柜和伙计,通通都要彻查清楚。
既然沈昱辞只是一把砍向富商的刀,那么是谁砍,砍向哪个富商。
这可没有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