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茗春苑的人都知道亓初身边多了一个脾气不太好，对亓初也并不恭敬的小厮。

旁人见了，都不懂亓初为何要留下这么一个不知恭敬礼数的小厮。

毕竟以亓初如今在茗春苑的地位，想要一个称心听话的小厮也不是什么难事。

茗春苑的人都知道，亓初是个十分好相与的主子，比起茗春苑的其他主子，能在亓初身边伺候己经算是茗春苑里不错的差事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厉知珩十分讨厌亓初，打从第一次见面起。

厉知珩向来鄙夷这些以色侍人的人，包括救了自己的亓初。

但同时他心里矛盾地庆幸着，自己现在是小厮，不用再被嬷嬷逼着接客。

这种庆幸，在他看到亓初一个又一个的接客，变得更加强烈。

厉知珩仍然记得，最可怕的一次，是亓初接客回来的当夜，满身伤痕的被人抬了回来。

听抬亓初回来的小厮说，那是一个达官显贵的男人，有些特殊的偏好，每次去伺候的人不是奄奄一息地被人抬了回来，就是抬出来时人就死了。

可，能怎么办呢，这人得罪不起。

听说这人的父亲在前朝是什么大官，连皇上都要给他家三分薄面。

他们这些被世人看作最为低贱的人，除了受着，又能如何？

厉知珩站在亓初床前，望着满身伤痕的亓初，一时忍不住说道：“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亓初是茗春苑里的老人了，对于嬷嬷来说，亓初这样年龄偏大的小倌在茗春苑己经不值钱了，来的客人几乎也不会点亓初，只剩下一些谁也不愿意接待的客人，不得不让亓初去接待。

因此，若是想要离开，嬷嬷也不会强留的，只不过需要足够的银子。

亓初努力地扯了扯嘴角，满不在意地说：“离开？

我在这里锦衣玉食，享受荣华富贵，为何要离开？”

曾经他也想过离开，可后来他就看明白了，左不过是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罢了。

厉知珩很是不理解，一股怒意涌上了心头，“你怎么这么自甘堕落？！”

自甘堕落？

亓初听了也不生气，只是轻笑了一声，满是自嘲地回答道：“是啊，我就是自甘堕落，你高贵，你以为你还是丞相之子，还和从前一样养尊处优，若是没有我，你不也和我一样？”

厉知珩被亓初的话刺得心脏一疼，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骨节泛白，却是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这人说的都是事实，他无从反驳。

虽然他向来瞧不起亓初这样的人，但不得不承认倘若没有亓初的话，他会如何？

不是最终被嬷嬷逼着接客，就是被嬷嬷打死。

死过一次，反而更珍惜生命的可贵。

他想好好活着，为爹娘报仇雪恨，手刃仇敌，可如今他待在这茗春苑，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亓初很累，不想再说话，更不想管厉知珩听了这话会不会自尊心受损，他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他本不过是一时好奇才把厉知珩留了下来。

听见厉知珩摔门而出的声音，亓初只是合上眼睛，想要好好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