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苔选了柳承山休沐的日子,一根白绫挂到房梁,就要上吊。
春晓机灵,满院子边跑边喊:「不好啦!不好啦!三姑娘上吊啦!」
柳承山歇在杨姨娘房里,两处邻近,他听到喊声后匆忙系上衣服出来,怒喝一声:「吼什么?闭嘴!」
柳苔自然被救下,柳承山坐在花厅,旁边站着周氏。
问清缘由,柳承山怒上心头:
「就为这事要死要活?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女儿家竟为此闹得家里鸡犬不宁,还要不要脸!
「还有你!当家主母,执掌中馈,看不住女儿不算,眼皮子还浅!周滔打杀妻子,连累他父亲官声,周家甚至想将他发去南边儿,你还巴巴地往上凑!真嫌我这个御史中丞当得太顺了,要给我找点污糟事!」
御史是文官清流,最重官声。
柳承山骂完,又道:「往后院子里的事,你不可擅专,全禀了母亲后再做打算。」
「至于你。」柳承山看着跪坐在地的女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做事却全凭自己心意,可曾为家中父兄和姐姐想过,若是你今日吊死在这儿,我们还如何做人?不忠不孝的东西,今儿起就去跪祠堂。」
骂完罚完,犹不解气,又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周氏被剥了掌家大权,颜面全失,同京中夫人走动时,借着身边仆从的口,将年仅十四岁的柳苔说得像算无遗策的千年老妖,让她这个面慈心善年逾四十的当家主母吃了天大的亏。
自此,柳苔心机深沉的名声传扬出去,京中无人不知,除了柳苔本人。
因为她那祠堂一跪就是三年。
三年来,柳承山将她忘了似的,年节时候也不松口让她住回去。
柳苔不止一次在想,她究竟做错了什么,竟让她亲生父亲恨毒了她。
可看着祖宗牌位,日夜诵经时,她不仅没想明白,心底那团无名火还越烧越旺。
柳宜虽然是长姐,却只大她一岁不到,最近忙着备婚。
柳承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儿女的婚事都由他亲自过问。
这也意味着一旦定了,再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柳宜这日亲自提着食篮来给柳苔送饭。
柳苔问:「忙成这样还抽空过来,可是那婚事不好?」
柳宜点头:「我要嫁的那个,虽然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却出了名的不学无术。我瞧着也就是不动手,其他地方同周滔恐怕差不多。」
柳苔「呸」了一声:「我们的幸福,他何曾放在心上过?」
柳苔倔,至今不肯松口喊一声爹。
「当着祖宗的面,你少说两句吧。」
「就要当着他们的面儿说。」柳苔伏在长姐的膝上,心疼地抱着她的腰,「大姐姐,我舍不得你。」
柳宜点她额头:「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这口吃的?」
有两位姐姐照顾着,柳苔这几年的日子算不上难过。
「你二姐姐的婚事也在议了,我们都嫁出去,谁看顾你?你莫要再倔,好生同父亲认错,让他怜惜你,替你找个好人家。」
「大姐姐这话说出来恐怕自己都不信,你聪慧孝顺,他可曾怜惜你?」
「你呀,年纪轻轻就看破人心,可不是件好事。人生嘛,总要撞着南墙再去懂,时间才容易消磨。须知情深不寿,慧极毕伤,凡事难得糊涂。」
柳宜怕柳苔思虑过多短命,柳苔却觉得柳宜才是看透了一切还勉强活着的那个。
姐妹俩依偎在祠堂里,春风拂面,本该是个充满生机的时节,却无端让人觉得萧索。
小说《霜苔》 第2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