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如牧刚刚将她放到昭阳殿里的地面上，沈绵便猛地推开他，转过身去，捂住胸口弯下腰，干呕两声，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燕如牧瞧着她这副模样，眼睛微睁，有些不敢置信：“喂，不是吧你，只是一小段路程，至于——”

啪——

他脸颊上一下子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来的太快，再加上燕如牧都没有想过刚刚还在干呕的女子竟然敢转过身来就扇他一巴掌，因此，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直到脸颊处一片疼痛。

他歪了歪头，伸出手，摸了摸被扇的那一边脸颊，舌尖抵着软腭，一下子气笑了。

“好啊，你敢——”

“呕——”

沈绵腹部又是一阵翻涌，她连忙转过身，捂住胸口，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反而是眼眶里聚了一层水雾，连眼尾都红了起来。

燕如牧的话被她的呕吐声打断。

他胸膛上下剧烈的起伏着，手指头指着沈绵，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重复两声“好”，却又折过身子去，走到桌子，将倒扣的茶杯拿起，灌了一杯凉透的茶，递给沈绵。

沈绵捂着胸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接了。

燕如牧被她这反应，弄的又好气，又好笑。

刚刚才打了他一巴掌，就敢接他倒的水，也是真不怕他下毒啊。

沈绵喝了一小半，把杯子放了回去。

燕如牧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模样，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沈绵却先张嘴了，声音冷冷淡淡：“燕将军将本宫带到这里，想干什么？”

“别忘了，本宫可是陛下的妃子，你若敢以下犯上——”

燕如牧扯了扯唇角，上前一步，当着沈绵的面，从胸前掏出才绣了一半的帕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沈绵瞳孔微缩。

这是她早上的时候绣的帕子，怎么会在燕如牧这里？

燕如牧脸上带着笑：“眼熟吗？”

沈绵扭过头去，冷嘲：“半张没绣好的帕子而已，燕将军莫非连帕子都用不起了？”

燕如牧一笑，一只手臂撑着身后的桌子，目光往窗边的软榻上扫去：“是啊，今早意外捡了个帕子，娘娘说，这帕子究竟是谁的呢？绣了一半就不绣了，那人那会儿得有多忙啊……”

沈绵脸颊猛地滚烫起来，她眼中带着怒火：“燕如牧，你——”

这个人！

沈绵几近咬牙切齿的想，这个人还是这么恶劣！

前世的这一天便是如此！

他闯入玉棠宫，闯进她住的房子，问她是什么人，还抢走了她的手帕，说用来擦鞋子;

后来，他又一次又一次的来找她，捉弄她，调戏她，在她每一次被他快要逗哭时又笑眯眯的掏出一两个甜嘴零食，一些宫外头的小玩意，用来哄她。

那件事之前，沈绵其实并不恨他，也从来没有讨厌他。

可那件事，横在他们中间，沈绵发过誓，她永远不会原谅燕如牧。

哪怕她曾喜欢过他。

沈绵脸色冷了下来，她猛地转过身去，冷冷一笑：“燕将军这是在威胁本宫？”

燕如牧道：“臣不敢。”

他绕过沈绵，走到她的面前，颇为无奈的伸出手：“臣只是想要一块帕子，一块，娘娘亲手用的帕子。”

“用来擦鞋，喏，”他抬了抬小腿，露出被泥土弄脏的鞋履，懒懒一笑：“方才站在茶花林旁，泥土把臣的鞋弄脏了呢。”

沈绵胸膛起伏了两下，没说话，一张娇美动人的面容冷如冰霜，就连微微上挑的桃色眼尾都带着一丝冷意。

燕如牧却觉得，漂亮极了。

他隐隐想起在寒雪中仍盛开的一株红梅，美的娇艳，美的张扬，又被那一层晶莹的雪覆盖，美的圣洁而冷冽。

屋外响起惜时惜月的声音来：“娘娘回来了吗？”

“娘娘？她不是去宴席……”

沈绵心里头一紧，伸手要从燕如牧手中夺过帕子。

却被燕如牧抓住了帕子的那一头：“要娘娘亲手……”

沈绵忍着怒气：“知道了，拿来！”

燕如牧笑了笑，松开手，双手背在身后，往窗边走去。

窗边和桌子之间有一道屏风隔着，他回过身，隐隐见那女子站在屏风后。

从门外透进一半的月光将她的身影投射在屏风上，显得女子身姿窈窕婀娜，曲线玲珑。

燕如牧喉结微动，轻轻捏了捏掌心。

吱——

殿门被打开，沈绵往门外看去，刚好和惜时惜月两人六目相对。

“娘娘！”两人连忙跑了过来，惜时抓着她的手臂，惜月奔到窗边，看着大开的窗户，恨恨的咬了咬牙，“可恶！”

门口的宫女探进来一个头，吓了一跳：“娘娘，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被燕如牧闹了这一通，沈绵身心俱疲。

喝了惜时熬煮的安胎药，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子初时分，她被惜时叫醒。

“不好了，娘娘，玉棠宫那边……”惜时一脸的欲言又止，凑到沈绵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沈绵眼底还未睡醒的迷蒙一下子散去了，化作了一片骇人的平静。

她轻轻扬了扬唇，嘴里却带着几分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我不信！姐姐她，她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