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我们离婚吧
他怀里的苏禾突然虚弱地出声，打断了主任的话，“阿洲，去妇产科......”
宋闻洲高大的身子明显一震。
他僵硬地回头，看向同样震惊的我，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世界寂静无声。
梦境就像一个巨大的水晶球，我清晰地听到玻璃破碎炸裂的声音。
一片一片残碎的玻璃，直直扎入我心脏的血肉里，伴随着剧烈的腹痛感，几乎让我痛晕在地。
苏禾怀孕了？
......是宋闻洲的？
我大脑宕机，心乱如麻，试图想从宋闻洲脸上寻找到一丝的疑惑。
然而，没有。
片刻慌乱之后，宋闻洲似是下定决心，头也不回地抱起苏禾，冲向妇科院室。
“......这是怎么回事啊？”主任看着我，慈爱的眼神里充满同情，“小许，你丈夫怎么和那个女人......”他噤声了。
我木然地扶着墙，心口的痛意像藤蔓蔓延，心脏被紧紧勒住，无法动弹反抗，继而涌起浓浓的不甘与恨意。
眼前一片黑，意识消失前，
我想起那些为了要孩子，我躺在冰冷手术室上，孤独等待酷刑来临的时刻，
那些痛得辗转无眠的夜里，宋闻洲拥着我温声安慰，他的怀抱结实温暖，
“晚晚，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我会做最好的爸爸。”
“咱妈的话，你别放心上。我不会找别的女人，我只要你生的孩子......”
......
醒来时，我在妇产科室的休息床上。
陈安安坐在我身边削苹果。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妇产科的医生。
她幽幽地堵住我的嘴，“她的孕检结果还没出，你老公在病房里陪那女人。”
“要不是我在值班，我特么真想拿这把刀子去干他！”
陈安安怒气冲冲放下水果刀，“你怎么想的？你的病，不打算告诉他了？”
我挤出一抹苦笑，看上去应该不太好笑，“现在告不告诉他，还有区别吗。”
这些天里，我逐渐认清一个我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宋闻洲没有那么爱我。
也许他曾经爱我，但爱是有比较级的，他如今更爱的人回来了。
在苏禾怀孕时，我若把病情告诉他，他只会觉得我在博取同情，而不是心疼。
而且，靠这样的手段挽留他，能维持多久呢？
陈安安沉默了，环臂抱紧我，
“不告诉他才好，我要看看到时候，他该有多后悔莫及！”
我也想看看，他若是知道了，会当如何？
他会不会有一瞬间，为我落泪。
忍着心上的疼痛，我去了苏禾的病房。
隔着门便听到她娇嗔的声音，
“闻洲，我最近恶心干呕，应该是那一晚怀上的......”
“要是真有了，你会不会不要我们母子？”
片刻，我听到那把熟悉的男声笃定回答，
“我会对你负责。”
头上仿佛悬着一把刀，我在等他说——
“跟她离婚。”
听到他说出离婚二字，我竟有种释然痛快。
推门而入，宋闻洲冷漠嫌厌的眼神让我感到很陌生。
苏禾像受惊的小鸟往他怀里躲，脸色青黄。
她瑟瑟地说，“刚才我被吓坏了，不知道孩子有没有事......”
“许小姐，你冷静点，有什么事情冲我一个人来，不关阿洲的事。”
我朝苏禾走去，被他捏住手臂阻拦。
他一向温和的面容变得严肃狰狞，力道狠劲，
“许晚，若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事，我不会放过你！”
我心口中箭，忍着疼痛迎向他的目光，嗤笑了一声。
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笑我自己。
“检查结果不是还没出吗？若是她没怀孕，岂不是笑掉大牙。”
“就算它出生......宋闻洲，如今我仍然是你妻子，这孩子也只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宋闻洲脸色兀地很沉，反而质问我，
“许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尖酸刻薄了？”
“是我对不起你，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为难苏禾。”
“若不是你在年会上闹，苏禾就不会动了胎气，你跟苏禾道个歉，这事就算了。”
看着眼前的男人，我忽然觉得很陌生。
陌生得似乎从没认识他。
我看向病床上的苏禾，她挂着人畜无害的笑，眼神里露出赢家的风采。
“她抢走了我的父亲，如今抢走我的老公，你让我跟她道歉？”
我可以跟任何人道歉，除了苏禾，我从没有对不起她。
“如果我不呢？”我倒想知道，他能狠绝到哪个地步。
宋闻洲阴沉地看着我，似在质问，一向乖巧懂事的我为何会忤逆他。
“你做错事，为什么不知悔改？”他声音愈冷，“如果不道歉，我只好停掉对你们医院的基金援助。”
小阳还在满心期待做手术迎接新生活，现在停止援助，相当于毁掉他生存的希望。
宋闻洲的一句话便能定夺人的生死。
为了苏禾的颜面，他连小孩子都能狠心不救。
“宋闻洲，你还是不是人！”
我激愤地抄起挎包往他脸上狠狠砸去！
宋闻洲冷不防被我砸中颧骨，眼神露出不曾见过的阴鸷，
“是你逼我的。”
“别装得那么高尚，你如此用心为那个小孩，不就是想评高级职称吗？”
“今天你若是不道歉，传出去蓄意伤人，你的职业生涯就到这里。”
心脏被他几句话撕开偌大的洞口，我极力忍住不让泪水决堤。
原来在他心里，我是这样的人。
那年义无反顾把我背出人群，教我不必看轻自己，那个建立慈善基金的宋闻洲去哪里了？
曾经相爱一场，他竟然用权势欺压我。
“......你若是乖乖回家，不再胡闹，你还是宋太太。”
我不知宋闻洲为何改变主意不离婚，但这让我更加感到耻辱。
“以后孩子生下来，也会叫你一声妈——”
我心里紧绷的弦全数断掉。
我翻出那份皱巴巴的离婚协议，狠狠扔在他脸上！
“宋闻洲，我们离婚！”
宋闻洲似是没想到我竟然早已准备离婚协议，眼神分外阴骘，蕴含着深深的愤怒和不甘。
此时此刻，他不想签。
他向来掌握主动权，这一次被我打得措手不及。
即使他刚才生出过这种想法，但到我亲口提出来时，他明显是犹豫了。
为什么要犹豫呢？
他和苏禾**，甚至连孩子都要有了。
而我却生不出孩子，他怎么会犹豫。
“许晚，你真的要跟我离婚？”
他企图想从我的眼神里看出一丝动摇，仿佛我若露出一丝犹豫，他便胜利了。
我听到自己坚定的声音说，“是。”
他身后苏禾朝我露出一抹志在必得，耀武扬威的笑，在宋闻洲死死盯着我时，适时挽住他的手臂，委屈为难地说，
“阿洲，我不想逼你的，但孩子无名无份，太委屈它了......”
听到孩子二字，我无法抑制心尖上尖锐的疼痛。
苏禾话音刚落，几乎是片刻，他利落签上名。
没有丝毫犹豫。
递给我时，他牙关紧咬，“你别后悔。”
我回以一笑，谁后悔还不一定。
梦境结束了。
这场梦就像我偷来的，我真心相待，小心翼翼呵护着，却敌不过一丝风浪。
拿着离婚书走出病房，眩晕感再次袭来。
我直直地朝地上倒去。
朦胧意识间，我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有个路过的陌生男人接住了我，同事们很快赶过来。
耳边是主治医生痛心的斥责，“许晚，你自己都是医生，明知道胎儿不稳还到处走，是不是不要命了！”
闭上眼前，
我看到病房门口，宋闻洲万般震惊错愕的表情，
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
我的复仇，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