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夏,漠河。
慕寒萱抱着儿子骨灰,红着眼找到军区政委提交离婚报告,离开叶南庭。
“慕老师,我们都知道你刚失去儿子很难受,可军区都知道你对叶团长一往情深,这样,组织审批也要一个月,这段时间你们俩再沟通沟通。”
慕寒萱惨然打断:“不用了,这是我们双方深思熟虑的决定。”
这份离婚报告,早在结婚的第一天,叶南庭就已经签好了字。
新婚夜当天,叶南庭掀开她的红盖头,冷眼警告——
“你为了嫁给我逼走了你亲姐姐,还污蔑她是逃婚私奔,你以后在家属院若还这么嚣张卑劣,就拿着这份离婚报告走人。”
结婚四年,慕寒萱一直在努力解释讨好,可叶南庭从未给她温柔。
如今,叶南庭为了别人害死了亲儿子,她若还爱他,那就是贱了。
如叶南庭所愿,她会滚远一点。
彻底离开他。
从政委家离开后,屋外下起雨。
慕寒萱小心翼翼抱着骨灰坛,冒雨赶回家属院,半道上却突然被人拽到屋檐下。
她一抬头,就和满身湿气的叶南庭撞上。
挺拔高大的男人挡在身前,遮住身后的光亮,常年不改的冰山脸上,对慕寒萱这个妻子只有疏离。
“你去哪儿了?”
瞥见慕寒萱手上崭新的骨灰坛,叶南庭下意识蹙眉:“平安都把思庭打伤了,你还有心思去供销社买酸菜坛子?”
平安,是慕寒萱跟叶南庭生的亲儿子。
思庭,是慕寒萱亲姐姐慕兰兰的儿子。
三个月前,新寡的慕兰兰,带着独子来到漠河军区外定居。
从那天起,叶南庭就没再抱过亲儿子一次。
见慕寒萱木着脸不答话,叶南庭脸色更沉:“跟你说话,少装听不见!”
“你有去供销社的时间,不如好好教教平安,别把儿子养的跟你一样娇蛮任性,长大了成为社会的蛀虫。”
嗡的一下,慕寒萱心头剧痛,彻底忍不住。
“叶南庭,你对我从来不留情面也就算了,但你作为一个父亲,怎么能说出这种诅咒儿子的话?”
慕寒萱终于没有像往常一样,冲叶南庭殷勤谄媚低头认错。
她红着眼,声音不大,一句句却撕心裂肺。
“你了解事情经过吗?退一万步讲,就算平安做错了事,他才三岁,你罚他在雨里跪两个小时!”
“我回家发现他高烧晕厥,送他到卫生所时,他已经没救了……”
“够了。”
话没说完,就被叶南庭不耐烦打断:“我不想听你为平安辩解,做错了事就该认罚。”
慕寒萱抱紧骨灰坛,靠着墙眼里红的快要滴出血泪。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让平安在雨里罚跪……会害死他?”
可叶南庭只是扫她一眼,命令般吩咐:“找个机会带平安去跟你姐认错道歉。”
说完,他转身就走。
淡漠的姿态,就好像对亲儿子的死活毫不在意。
良久,慕寒萱才咽回眼里的痛意。
道歉,绝不可能。
她小心将骨灰坛外面的水迹擦了擦,才跟在叶南庭身后,走回家属房。
两人刚回到家门口,隔壁就传来一声呼唤:“南庭,是你回来了吗?屋子漏水,你能不能来帮我看看?”
说话的就是慕寒萱亲姐姐,慕兰兰。
叶南庭担心外头不安全,特地用了团长的特权,多申请了一套家属房,让慕兰兰母子住在了隔壁。
这三个月,他几乎对慕兰兰随叫随到。
一如现在,他极其自然进了隔壁,还理所当然吩咐:“我去帮忙,你先回去做饭。记得多做两个人的饭菜,我一会儿回来端去给兰兰和思庭。”
他根本不管慕寒萱愿不愿意多做两个人的饭。
只要对上慕兰兰,慕寒萱这辈子都没有被人认真选择过。
小时候,爸妈就只疼爱慕兰兰。
要她给姐姐让玩具,让衣服,让房间,让工作……
三个月前,新寡的慕兰兰,带着儿子来到漠河军区,她又要让丈夫,儿子又要让爸爸。
而现在……
随他们去吧。
慕寒萱游魂一般走进里屋,连衣服都顾不上换。
只拿着干净的帕子,小心仔细擦着骨灰坛,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可越擦,眼泪越是止不住:“平安,是妈没用,没保护好你……”
悲恸正无法缓解,门突然被推开。
叶南庭在堂屋翻找东西:“慕寒萱,你当初爬了八千台阶,磕头给平安求回来的平安符呢?”
“你姐说思庭最近总受伤,想借去给思庭戴戴,正好就当做平安打人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