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全族大惊失色。
鲜血溅的到处都是，距离我最近的几个鲛人毛发都湿润地沾在了一起。
父王率先反应过来，立刻从高台飞到我面前。
想给我施法挽回刚刚的一切。
可是已经迟了。
修出龙身的我早就距离飞升一步之遥，我的法术也远远超过多年没有化龙的父王。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亡羊补牢罢了。
我口中不断吐出鲜血，浑身撕下龙鳞的伤口猩红一片。
父王挣扎许久，甚至不惜耗费自己千年修为。
可终究是没接上我的龙鳞。
龙鳞当众全族人的面，掉落在地，然后迅速枯萎腐烂，最后被海水带走。
父王情绪失控，愤怒的朝我嘶吼起来：
“离渊！你个孽畜！你到底干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本王？你要毁了整个东海吗？”
“鲛人一族哪里对不起你让你如此阴狠毒辣的报复？本王怎么会生下你这种白眼狼！”
他的吼叫带着雄厚的法力。
我刚刚失去龙鳞龙角，同时失去了所有修为。
此刻不过是个虚弱的***凡胎。
被他法力震的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狼狈地趴在地上，连喘息都没了力气。
周围原本还期待我振兴东海的族人，此刻看向我的目光都淬了毒般阴狠。
要不是父王在我面前，他们估计都恨不能冲上来将我撕个粉碎。
“孽障啊！造孽啊！***我鲛人一族吗？他已经是全族最有天赋化龙的了，好不容易***出龙身，今天的天雷估计也是他引来的，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啊！”
“那可是龙鳞啊！我看的清清楚楚，鲛人一族已经多少年没有过化龙的人了？就是几百年前飞升的仙君，也不过只长出了一对龙角啊！”
“完了，全都完了，鲛人完了，东海也完了！我们马上就要***了啊！他一定是受人挑唆！大殿下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消失了这么久，说不定已经被邪魔夺舍了！”
“请鲛王陛下明鉴啊！当着全族的面抽出大殿下的魂魄展露本体好让我们死个明白！看看到底是谁要害我鲛人一族！死了轮回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看着一张张昔日熟悉关切的脸此刻对着自己讨伐。
和自己反目成仇。
我竟然笑了。
确实可笑。
我拼死拼活不遗余力想要挽救全族性命，他们却只想着活，不在乎我的生死。
大概对他们来说，龙身是谁长出来的，飞升化龙的是谁，都不重要。
只要那个人成为全族的救世主，另一个就该被踩进低贱的泥潭里！
没有人关心我经历了什么。
就像前世没有人听信我的冤屈。
只看见我的龙鳞跑去离炎身上，我就立刻被全族钉死在罪孽的耻辱柱上。
他们拼了命地鞭挞我的灵魂。
骂弯我的脊梁。
凌虐我的***。
就像我救全族性命那样努力。
我被送往天上替离炎承受天雷时，我曾立志要保护的族人在拥戴离炎成为龙王。
我的哀嚎和惨叫淹没在他们的欢呼雀跃里。
我的弟弟离炎脚踩着我心脏内丹坐在了龙位上。
我***出的龙鳞在他身上闪烁着刺目的银色光辉。
幸好，这次他没有龙鳞了。
我得不到的，他也别想！
6
父王双眼愤恨，几乎溢出血泪。
喘着粗气在我身前质问许久，但我始终一言不发。
不是我不想说话，只是我实在太累了。
秘境其实并不适合***。
我在里面的每一天，都要付出在东海三倍的努力。
我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好不容易赶在成年之前长出龙鳞回来，没想到，还是走了上辈子的老路。
父王见自己问不出答案，恨意几乎侵蚀理智。
在他下令要处决我之前。
我终于开口道：
“我的龙鳞已经没有了，那就看离炎了，他这些日子一定***的格外刻苦吧？”
话落的瞬间，离炎浑身僵直。
瞪大了双眼，里面写满惊慌。
父王转头看了过去，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另一个儿子。
心中的愤怒勉强消减几分，开口时期待又卑微：
“好儿子，本王的好儿子，你***的怎么样了？你不会跟你兄长学的对吗？”
“快，露出本体让族人看看，天上的雷劫还没退去，一定是为你而来的！”
“我鲛人一族福泽深厚，不会就此倾覆的！一定不会........”
他口中的话不知道是骗自己还是骗大家。
全族的眼神都汇聚在离炎身上。
离炎急的满头大汗。
却迟迟没有露出一片龙鳞。
看着他满脸局促，我却笑了。
重生后这还是我第一次笑的如此开心肆意。
父王察觉到不对，顾不上骂我，便急声道：
“离炎听令！让大家看看你***的如何了！”
“忘记你的使命了吗？族人全都在看着！”
“你不是说过吗?你想当龙王，本王都记得，快，只要你露出龙身，只要你救了鲛人一族，什么都答应你！”
我唇角的笑意僵住，眼神闪过一抹愕然。
原来是父王早就答应了给他龙王的位置啊。
怪不得。
怪不得前世不管我怎么努力，最后龙王的位置都是离炎的。
我甚至还以为是离炎偷偷修习了什么秘术。
可他年纪跟我相差无几，哪里能习得这些东西？
现在看来，大概是父王帮他搜罗的吧？
小的时候父王总是当众训斥离炎。
却对我和颜悦色。
将所有仙丹都先送到我的住处。
我一度以为是他偏心于我。
现在想想才明白，他不过是在跟我见外。
一个父亲，只有对自己真正爱护的孩子，才会鞭打，才会教育。
至于我，长成什么样都无关紧要。
只要能乖乖做个工具替全族救命就是。
到时候身死魂消，功劳也全是离炎的。
曾经我想不明白，可在那个秘境里，我终于看见了***。
离炎紧咬着牙不吭声，到最后也没有露出本体。
父王耐心耗尽，终于伸手在他面前施法逼迫他化出真身。
7
直到看见离炎暴露本体，依旧通体漆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鲛人。
全族同时哀嚎出声。
“纯黑的鲛人？开什么玩笑？普通鲛人刚出生都起码个犄角，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犄角还没我多，竟然还是鲛王亲儿子？当成全族的希望养育了几百年！”
“鲛人一族完了！完了！彻底完了！两个鲛王血脉没有一个有用的！”
看着族人面色渐渐灰败。
父王气的双眼充血。
双手露出利爪，狠狠抽在离炎脸上。
口中怒吼：“孽畜！你***的龙鳞呢！你到底在宫里干了什么？几百年了，你上次还有龙角，这次的龙角呢！”
“说啊！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离渊这样也就算了，你也.......”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
我被他的动作惊在原地。
这才明白，原来离炎的秘密，父王并不知情。
可惜这个***没让我心中好受半分。
经历了前世挖心剖丹的痛，我对他的敬畏和爱护之心早就死了。
父王仅仅只是轻轻抽打离炎一次，目光触及离炎遍布血痕的脸就已经心疼不已。
离炎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咬牙切齿道：
“是兄长！是离渊抢走了我的龙鳞！”
“他就是想毁了鲛人！他就是跟父王有仇啊！父王明鉴！”
他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刺中了父王心里尘封多年的秘密。
族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父王听完却转过头看向我。
我勾起一侧嘴角，笑的满脸不屑。
他目光越发阴狠，声音冷到极致。
“她已经毁了我，现在又要毁了鲛人全族吗？”
“果然，不安分的东西就只能生出不安分的东西！”
“孽种！你真是和***一模一样！我鲛人要倾覆，今日就先拿你祭天！”
话落，他厉声命令让族人将我拖到台上。
明明我至少还长出过龙鳞，离炎连半片也没有。
但他依旧要处决我，却对离炎置之不理。
偏爱在这一刻如此明显。
让我连骗自己都做不到。
父王啊父王，母亲要是知道你做了什么，你会后悔的。
虽然浑身龙鳞尽数撕下，可天空之上的雷劫却迟迟未曾消散。
甚至大有越聚越多的趋势。
我被拖到台面中央。
天雷随着时间越垂越低。
我的呼吸在威压之下也越来越微弱。
难道又要死了吗？
好不容易重生一次，我还是没抓住机会。
离炎看我的目光阴狠万分。
偷偷背着父王与我传音道：
“好兄长，就算你重活一次也逃不过去！这就是宿命！”
“鲛人完了又如何？父王疼我，他还是会把最后一任龙王之位传给我，至于我身死以后，灭了便灭了，与我何干？”
他脸上浮起得逞的笑意。
跟族人的惊慌绝望截然不同。
我冷笑一声，没回应他。
等他知道***的时候，我倒想看看他怎么哭！
8
父王又一次回到高台。
这次眼中却再也没了期待。
趁着天雷尚未到来，他用法力传音给在场的族人。
说要趁着今天的机会传位，让离炎成为下一任东海龙王。
瞬间，台下族人愤怒起来，情绪激动得当场失控。
“离炎一个龙角都没有！连个族中废材都比不上，如何能统领东海成为龙王？”
“就算没有龙角龙鳞，我们至少鲛人的犄角还是有的，东海怎么能交到他手里？”
“这种不为族人着想的东西不配称王！我们不同意！”
下一秒，喊着不同意的族人就被父王施法当场爆灭。
身死魂消。
周围的族人都吓了一跳，没想到父王今日下手如此毒辣。
像是变了个人。
可我却明白他。
大概是看透离炎没有法力，无法靠自身上位。
只能由他来铺路。
而且这条路，必须是由反抗者的鲜血铸就。
才能震慑众人。
趁着族人没反应过来，父王当即就不容置喙地下令道：
“自明日起，本王将龙王和鲛人族长之位传给二儿子离炎，由他来接替本王成为新一任东海龙王！”
“若有族人不服，此刻就站出来与本王论个清楚！”
他***在先，此刻自然不敢有人当这个出头鸟。
族人纷纷在台下窃窃私语起来。
我将众人动作尽收眼底，唇角不由扯出冷笑。
看来我之前的判断还是错了啊。
父王不是不爱他的骨肉。
不过是只爱离炎一人。
为了满足离炎上位龙王的心愿，他竟能跟自己保护了一辈子的族人反目成仇。
赌上整个东海的命运.......
不等他们商议出个结果，天雷已经朝我逼近，与我鲛身距离近在咫尺。
这一次父王或许是被我气得不轻，处决太过仓促。
没对我挖心剖丹。
此刻天雷靠近，我鼻尖几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很快，“轰隆”一声巨响开场后。
天雷的威压朝我倾轧而来。
我被压在台面中央，身下的石头都深深凹陷下去。
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浸出冷汗，又被天劫生生烤干。
周围的空气被天劫剥夺，我甚至无***常呼吸。
刚刚经历过撕鳞断角之痛，此刻我只能勉强提着最后一分力气，用剩下的法术跟天劫对抗。
天雷一个接着一个打在我身上。
几个来回之后，我浑身到处皮开肉绽，血肉翻飞。
第二次经历天劫，我勉强能忍着不发出声音。
可台下的族人却吓得不轻。
此刻已经四处逃窜。
躲到远处挑了个安全的地方窥探我的情况。
承受过一刻钟后，天雷开始加重。
我脊骨被打得根根断裂，内脏也在天雷中化为齑粉。
父王就这样稳坐高台看着我受雷劫。
冷漠的表情和前世如出一辙。
离炎满眼得意地依靠在他身边看我的下场。
他们看起来才像是真正的父子。
我胸腔被苦涩填满，想笑，张口却只能溢出满嘴鲜血。
9
下一秒，又是几道天雷砸下。
我彻底没了力气。
这次连抬眼都做不到。
碎裂的骨头化为灰烬，鲜血干涸在台面上留下可怖的印记。
直到内丹也被击碎。
我整个人的意识彻底陷入了虚无。
要死了吗？
还会有下一次机会吗？
可我躲不过去了。
这大概就是我的宿命。
一辈子当离炎的垫脚石。
如果一开始我没有这样争强好胜，将浑身龙鳞都送给他。
是不是可以救鲛人？
是不是我可以不用死？
不等我再想，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渊儿，对不起，让你受苦了，父君来晚了。”
“相信自己，你没做错，离炎用禁术抢走的东西，永远也不是真正的属于他，就算他骗过所有人得以飞升化龙，鲛人一族依旧会倾覆。”
“因为他不是纯正的鲛人血脉，你应该知晓。”
“我赐了你一套***，你在心中默念运行，这是我上古银龙一族的秘术，如今传给我的儿子。”
银龙？父君？
肉身的剧痛容不得我细想，急忙跟着他给的***念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意识渐渐回笼。
肉身也得以重铸。
我闭上眼感受体内比撕鳞断角前更加汹涌的法力，心中的喜悦涌出胸腔。
等我浑身的每一处都重新被皮肉覆盖时，我缓缓睁开了眼。
通体竟然重新长出了龙鳞，泛着熠熠银光。
母亲此刻正站在我身边，和父王对峙。
不，现在应该叫他鲛王。
刚刚父君给我的***里还有他留给我的记忆。
我这才知道，鲛王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银龙神君才是。
这大概就是鲛王不喜欢我且憎恨我的真正原因。
10
我母亲也没有死。
而是跟上古银龙神君相爱，双修后飞升去了天界。
母亲比起鲛王，***上的天赋更高。
鲛王不愿母亲独自飞升，硬是逼着跟她定下婚约想和母亲留下血脉。
最后还是父君救走了母亲。
愤怒失望之下，母亲提出跟鲛人划清界限。
鲛王提出条件，让母亲将我留在东海，以全族性命要挟他们。
父君孤身一人不便将事情闹大，只能***答应。
却还是在我身上留下一缕气息，时常关切我的情况。
鲛王留下我后，不敢声张我的身份，也想凭借我的银龙血脉重振鲛人辉煌。
就对外声称我是他的儿子。
大概是以为天界的血脉更强，更有利于***。
为了让族人相信，他趁着天界宴会人员杂乱，偷偷抢回个仙子，两人生下了离炎。
同时公开了我的身份，说夫人为他生下两个儿子。
仙子在东海生产，被天帝发现，派人抓走。
意识到自己此去无归期，她留下一份从上界偷来的禁术给离炎，就彻底消失在了东海。
而这份禁术，鲛王不知，只有离炎本人知道。
这才有了后面他偷我龙鳞之事。
天界禁术，鲛王看不出，可父君却能一眼看破。
母亲飞升后修为始终不稳，他一直忙着在照顾母亲***，这才没能顾上我。
我能重生，也是因为父君留在我身上的那一缕神识。
幸好，这次在我丧命之前父君和母亲赶到了。
母亲看着鲛王，满眼怨恨。
“你真是让我失望啊，几百年过去了，鲛人全族在你的带领下简直乌烟瘴气！”
“当初你答应替我好好照看儿子，你就是这样照看的？你是不是以为你在东海做的一切我都不知情？”
“我不过是飞升后修为不稳渡劫百年稳固修为罢了，你竟然背着我对我儿下此等毒手！什么离炎，什么龙王，不过是你跟天界仙子******生下的孽畜！”
“仙不仙鲛不鲛的东西，还妄想抢走我儿的修为？做梦！我看你这鲛王也别当了！”
鲛王气的浑身颤抖，下身露出鲛人本体。
可不等他出手，母亲稍稍一动，他便从高台飞了下来，重重摔进我刚刚躺过的坑里。
母亲面色肃然，声音冷冽。
“鲛王，好久不见啊，你这野种的身份，你过去的丑事，是我帮你说，还是你自己说？”
鲛王脸色铁青，在母亲的威压下始终没有言语。
半晌，才憋出一句：
“你别信口雌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东海！”
话音刚落，远处满脸惊愕的离炎就化成了真身。
人身鲛尾。
怎么看都是个杂交品种。
他张口刚刚发出尖叫，就被人闭了声音。
我本以为是母亲的手笔。
可她笑的满脸温柔，目光直直看向上空。
我顺着她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一只银龙在空中盘旋。
母亲向我解释说父君今日陪天帝下棋，便只能下来一缕神魂。
但对付鲛王也足够了。
上古银龙的威压让众人喘不过气。
一瞬间，全族的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在原地。
母亲表情冷了下来，朝鲛王质问：
“为了东海？就让这个孽畜当龙王？”
“你还不知道吧，那仙子死前留下了天界禁术在他身上，他抢走了我儿所有修为！那浑身龙鳞若是不亲手撕下，就成了这个孽障的东西！”
她缓缓转头，凛冽的目光看向仓皇的离炎。
“我儿***出的龙身，敢问你用着如何？”
“今日我便让你十倍的还回来！”
她猛地挥手。
离炎便发出惨叫。
他的肉身在熊熊烈火中焚烧。
直到成了白骨。
直到烧成灰烬。
鲛王甚至都没有救人的机会。
等母亲收拾完离炎，便对鲛王道：
“这些年你在东海用同族血肉偷练禁术，以为天帝不知情吗？今日我来也是奉天帝之命带去前去天界审判罪孽的！”
“至少也是挖心剖丹，打下无间炼狱，有你好受的！”
父君的神识将鲛王带走后。
母亲和全族解释了当年的事情，也说了我的身份。
等我们想离开时，族人却出声挽留我。
挨个为刚刚的行为给我道歉。
想让我接管东海。
母亲说飞升后我也可以时常回来。
看着面前一张张熟悉的脸。
我犹豫半晌，还是应下了。
自此，我成了东海的龙王。
每次下界都要从父君那里带一麻袋的仙丹。
族人修为的天赋在丹药改善下突飞猛进。
很快就有了第一个化龙的鲛人。
在族人的要求下，我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闲暇时便躺在椅子上看他***。
这样的日子，好似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