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吃的了!
草原上哭声震天,只是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哭声。
顾玄知看着流出来的米,心中震荡。
他仰头,望向刺目的阳光。
难道……
他是天命所归?
流放逃亡的路上,死了太多人。
他们吃过草,啃过树皮,犹如蝗虫过境,能吃的都吃了。就这样,还是吃不饱。他们忍着饥饿,艰难前行。
有人易子而食,死在半路上的人,尸骨都没有埋在地下,而是进了人的肚子。
若不是这大米来得及时,刚才那个死掉的孩子,怕是也会……
“米,我要米!”
谢氏族人和那些奴隶们都饿疯了。
瘦骨嶙峋分不清男女,像野人一样的人们冲进米山,想要抢米。可他们根本就碰不到,就连破了洞的地方,都没再往下掉米。
哪怕用手抠,也抠不出来。
仿佛有道无形的屏障,阻止他们接近那袋米。
“怎么会这样?”
老天真的好残忍!
“为什么拿不到米!刚才不是能拿到吗?”
在绝望中迎来希望,又再次被绝望笼罩,那些人终于疯了。
他们都崩溃大哭。
有人看到地上捡米的奴隶,一脚把人踹开,扑上去就抢他手里的米。
“给我,把米给我!”
奴隶不肯给,那男人跟奴隶厮打起来。他掐着奴隶的脖子,双目赤红,神情癫狂,抢到几粒米就往嘴里塞。
“哈哈哈哈,米,我吃到大米了。”
只是刹那间,便混乱不堪。
谢清和不可置信地越过众人,去拉米袋子,发现他也碰不到。
他惊恐地回头:“殿下,我也碰不到!”
顾玄知疾步上前,他一伸手就摸到了袋子。
大米哗啦一声,顿时引来谢氏族人和奴隶们的注意。
他们狼贪虎视,如被人控制一般,同时朝着顾玄知逼近。
“站住!”
谢清和拔剑,上前一步,护住顾玄知。
那数十名暗卫也集体拔剑,挡在顾玄知面前。
可那些人疯了。
他们根本不怕死,只想死之前,填饱肚子。
顾玄知沉声道:“把这些米都煮了!让大家先熬过今晚再说。”
*
“啊……妈妈呀!”
刺耳的尖叫声划破夜空。
孟芊芊闭着眼睛冲出仓库,看到外面还亮着的太阳能灯,瞬间尴尬的抠脚。
“不,不会是停电了吧?”
孟芊芊掏出窃听,点开某宝,看到红艳艳的欠费66.6元,感觉就连电费都在嘲讽她。
刚才买十只烧鸡花了她一百九十块,她兜里只剩下一百一十块钱。
她又预缴十块钱电费,钱包余额33.4元。
她这是流年不利,犯太岁吗?
交了电费,电就来了。
孟芊芊瞪着仓库。
打算先试试。
她倒要看看,这个破仓库是不是什么东西都留不住。
外面漆黑,孟芊芊也不敢往远处去。她到柴火棚子,拿了一筐牛粪出来。哗啦一下倒在仓库里,拎着篓子站在门口。
“你有本事偷东西,你有本事继续偷!”
她就站在这儿看看,看看它怎么把东西偷走。
牛粪还好好的。
呵,它也知道牛粪不是好东西,所以不要。
那她再放点别的进去。
孟芊芊回屋,找到一袋五十斤过期的白面。
白面过期返潮,有一股霉味。
扔了也不心疼。
孟芊芊拎着就往仓库丢。
一阵风过来,小门被吹上,孟芊芊伸手去够,却晚了一步。
她打开仓库门,瞬间震惊得张大嘴巴。
“握了个大草!”
没了!
全没了。
不管是面,还是牛粪,都没了!
*
煮粥的铁锅只有两个,是他们千里迢迢从洛阳背过来的。
谢氏上千族人,如今只剩下数百人,身上空无一物,只有破旧的陶罐,帮他们熬过了艰难的流放之路。奴隶们连陶罐都没有,一双麻木又凶狠的眼睛盯着那些陶罐和铁锅,却不敢上去抢。
他们畏惧顾玄知和他的侍卫。
粥越煮越多。
他们煮熟了,也不敢吃。
都四处去找捡柴火,拔草,找粪便,想要让陶罐里的粥煮得再久一点。
“殿下,柴火不够,只有一锅的米开了。”
谢清和声音嘶哑,手指紧紧握成拳头,面对残酷的现实,痛苦万分。
“让侍卫先吃。”
顾玄知闭上眼,再睁眸,眼底冰冷,所有情绪都隐藏在寒霜之下。
他不能仁慈。
只有保证战斗力,他们才能在这茫茫大草原上活下去。
忽然,他闻到一股***的香气。
顾玄知从未闻过这么香的味道,他蓦地看向香气来源处,看到十只烧鸡整齐地摆在地上。
他呼吸一滞,低声唤道:“三郎。”
谢清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激动上前:“殿下,是肉!是肉!”
他的视线无法移开那些烧鸡。
那十只鸡他感觉他一个人全部都能吃下。
顾玄知沉声道:“你等会儿把一只烧鸡送到舅母的帐篷里。另外一只,送到九叔他们那里。剩下让贾易分下去。”
“殿下,那你呢?”
刚才还狂喜的谢清和瞬间急了。
“祭祀,需禁食荤腥。你带下去和众人分了。”
谢清和默默地起身离开,他让侍卫们把鸡肉拿去分了。每人只吃了一口,那味道让他们回味无穷,好像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贾棋听闻太子一口没吃,他拿起弓箭,沉声道:“我去给殿下抓只羊回来!”
“我也去!”
“带我一个。”
几个血气方刚的汉子瞬间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谢清和也没阻拦,他回到顾玄知身边,还没坐下就惊呼。
“殿下!神又赏赐我们东西了!”
“牛粪?”
谢清和看清那一筐牛粪,喜极而泣:“神果然在看着我们!”
“咦,这是什么?”
顾玄知抬眸,果然看到一小堆牛粪,还有一个雪白的小袋子。
他伸手在上面摸了一下,闻了闻,哑着嗓子道:“这是面!”
“面!这面一定是神见您不肯吃烤鸡,才特意给您送的。”谢清和抬起袖子抹眼泪。
太子表兄一定是上天眷顾之人。
否则神为何独宠他一人。
顾玄知感激上苍怜惜,但眼前的难关,尚未渡过。
那一袋米就算里面放了很多稻草,也只够每人一碗。
想要吃饱。
谈何容易。
顾玄知沉声道:“三郎,命人把牛粪拿去煮粥!这面明天一早。用野草一起煮了大家分食。”
“是!”
谢清和起身,也不嫌弃这些牛粪,叫人过来一起把牛粪捡走,拿去煮粥。
粥的香味越来越浓。
顾玄知恍若未闻,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竹简,用***刮掉上面的字。又拿出带了一路的毛笔,掏出一块墨,放在微微有些平滑的石头上,抓上一把雪放在上面,慢慢研磨。
提笔在竹简上写下:“帝作成杀戮,毒痛四海。……以济兆民,无作神羞……神其鉴兹,伏惟尚飨!”
顾玄知写好祭文。
远处传来欢呼声,原来贾棋他们几个运气好,竟然真的赶了一头羊回来。
“把那只羊牵来。”
顾玄知下令。
他身无长物,唯有这只刚被侍卫抓来的羊能做祭品。
贾易把羊绑住放在顾玄知面前。
顾玄知用雪净手,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恭敬地念祭文。
他把祭文放在羊的旁边,三叩九拜。
正准备起身拿火烧掉祭文,谁知只听到一声惊呼,他抬眸一眼,竹简和羊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