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死在了天君最爱我的那一年。
剥皮抽筋,是我的养姐动的手。
她变成了我的样子,代替我陪在他身边。
而一向对我冷淡的天君却后悔了。
他对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说爱我。
将曾经对我的不好,全都弥补给养姐。
1
我轻轻飘荡在空中,化为一道微弱的残魂。
生前的恩怨情仇,如今都已随风而逝。
然而,我的灵魂却始终无法从楚原身边离开。
朱砂门缓缓开启,一袭白袍的身影款款而来。
那熟悉的气息,那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度,一如往昔。
楚原,三界之主,天界之尊。
我的养姐,薛朝朝悄然起身,柔若无骨的身姿摇曳生姿。
她走到楚原身旁,以我曾经的语气低声说道:「君上,让妾身服侍你沐浴吧。」
我不禁嗤之以鼻。
装得还真像。
楚原抬眼,清冷的目光扫过薛朝朝的面庞。
「谁允许你开口说话?」他冷冷地质问。
看着这一幕,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楚原何等心高气傲之人,岂容他人僭越?
而我早在三百年前就被他封住了穴道,再也无法在他面前开口。
出乎意料地,楚原突然说:「罢了,以后想说便说吧。」
我的笑声戛然而止。
这算什么?怜悯?同情?抑或是……愧疚?
养姐红着脸,颤抖着双手去解楚原的腰带。
我记得,她曾一边啃噬我的手掌,一边喃喃自语:「沐沐,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的双手吗?但现在,它们终于属于我了。」
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她对我的嫉恨,早已深入骨髓。
突然,楚原睁开了双眼:「为何换了熏香?」
养姐慌乱地解释道:「妾身的香料用尽了,所以换成了苏合香。君上可是不喜欢?」
楚原沉默不语,重新合上眼帘。
养姐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说:「妾身过几日就换回来。」
楚原缓步走入仙池,任由清澈的池水没过他完美的身躯。
养姐松了口气,随即也褪下衣衫,露出雪白的肌肤。
我看着她***的身体没入水中,心中却涌起一阵苦涩。
楚原从未允许我踏入仙池半步,即便是欢好之后,他也会将我赶到冰冷刺骨的碧水潭中沐浴。
如今,他却对着一个冒牌货敞开了怀抱。
我不愿再看下去,转身欲离。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金光突然将我拉回池边。
那光芒来自楚原的身上,明亮耀眼。
难道……他能看见我?
我试探性地在他面前挥舞尾巴,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走开。」楚原冷冰冰地说。
我吓得炸起了毛,随即意识到他是在对薛朝朝说话。
养姐瑟缩了一下,不情愿地退到池子的另一边。
我松了口气,大大咧咧地趴在楚原怀里打滚。
反正他看不见我,我想做什么都无妨。
我仰头凝视着楚原俊美绝伦的面容,回想起他曾经令三界胆寒的威名。
2
那一年,当他闭关***之时,仙域突遭不测。
妖界和灵界的仙主趁机联合起来,妄图推翻天界的统治。
一时间,天界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众人都以为楚原再也无法破关而出,天界从此易主。
然而,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当他现身之时,妖界和灵界无不为之胆寒。
他在两界间大开杀戒,千年以上的妖灵尽数被诛。
两位仙主的原神也被他压入镇仙潭,永世不得超生。
妖界和灵界的继任者为了平息楚原的怒火,献上无数珍宝奴仆,甚至还有绝世美姬。
薛朝朝,就是妖界的头号美人。
但她害怕被楚原迁怒,跪求妖王不要将她送去天界。
她甚至愿意献身于妖王,只求能够苟活。
妖王食髓知味,怎舍得再将她送人?
于是,我这个妖王的亲生女儿,就这样被推出去,代替薛朝朝来到了天界。
多么可笑啊!
我是妖王的骨肉,薛朝朝不过是个养女。
但从小到大,我都不及她受宠。
出生时,我的母亲难产而亡。
妖王将我关在偏僻的宫苑,只留下母亲的侍女青叶照料。
后来,他收养了薛朝朝,将她捧在手心里,视若掌上明珠。
整个妖界都以为薛朝朝是妖王唯一的女儿。
没人知道,在那清冷的宫苑深处,还住着一个名叫沐沐的公主。
***日夜夜,盼望着父亲能来看我一眼。
然而,父亲连我的名字都没有给过。
「沐沐」二字,还是青叶为我起的。
青叶曾说:「日夜沐甘泽,春秋等芳丛。小主一定会得到上天的庇佑,终有一天能看到繁花似锦的美景。」
如今想来,不过是一句空言罢了。
我轻叹一声,任凭思绪随风飘散……
3
楚原***在仙池中,闭目调息。
薛朝朝咬唇犹豫片刻,还是向他走去。
她瞥见楚原胸前那道狰狞的伤疤,不禁瑟缩了一下。
呵,她居然还知道害怕?
将我生吞活剥时,她笑得多开心啊。
我恨恨地盘踞在楚原胸前,对薛朝朝龇牙咧嘴。
可惜,他们谁也看不见我。
楚原啊,我的残骨还埋在那冷清的宫苑里,黑暗寂寥,无人问津。
我最怕黑了。
若你能听见,帮我把骸骨取回来火化吧,就当是我陪伴你三百年的报答。
然而,他对我毫无感应。
「听说你回妖界了?」楚原突然开口。
薛朝朝慌忙解释道:「妾身的父亲病重。这几日君上闭关,妾身才想回去尽孝,若是君上怪罪,妾身再不敢离开了。」
呵,她将我的狐媚本性学了个十成十。
每提起父亲,我就恶心厌恶。
曾几何时,我多渴望他的怜爱啊。
直到撞见他与薛朝朝在床榻上颠鸾倒凤……
我才明白,在父亲心中,我是多么的无足轻重。
楚原这才睁眼:「你父亲病了,回去看看是应当的。」
我怔住了。
他何曾这般宽容过我?
「多谢君上。」薛朝朝见他松口,又想趁机亲近。
楚原起身道:「服侍本王更衣。」
薛朝朝咬牙,为他擦拭身体,眼中满是不甘。
楚原穿戴整齐,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薛朝朝失落地望着他的背影。
4
薛朝朝回到房中,面色阴沉地坐在桌前。
侍女蕊儿端着一碗莲羹走进来,笑盈盈地禀报:
「天妃,君上往书房去了,看起来并未发现异样,天妃可以放心了。」
我早就知道这个小蹄子是妖界派来监视我的。
但天宫实在太闷了,有个人陪我说话,我也就知足了。
不过,我和楚原独处时,还是会将她遣出去。
直到我死时才明白,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让薛朝朝取代我。
薛朝朝斜睨了蕊儿一眼:「去把沐沐平日用的熏香找来。」
蕊儿迟疑:「奴婢从未见过她用熏香。」
「不可能。今日我一靠近君上,他就闻出我的熏香不同。」
「想必沐沐也是日日用同一种香,君上才会对她的气味如此熟悉。」
薛朝朝沉思片刻:「那日我吃她时,也曾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但当时并未留意。」
她瞪向蕊儿,「你这蠢材,日日在她身边,竟连她用什么香都不知道,还不快滚去找。」
蕊儿慌忙退下。
我以前倒不知楚原对我的气味这般留意。
其实我从不用熏香,我住的宫苑里种满了香萝,那是我母亲最爱的花。
***日饮其花露,食其花瓣,香味早已渗入骨血。
蕊儿满头大汗地回禀:「天妃,我已找遍宫中,确实没有熏香,她从未踏出天宫,若有香,定在宫中。」
薛朝朝略一思索,吩咐道:「你去她原来住的宫苑找找。」
蕊儿恍然大悟,即刻离去。
薛朝朝心情大好,在宫中踱步,自言自语地冷笑:
「沐沐,别怪我,仙君本就该是我的,你这么多年桃代李僵,天天能见他,服侍他,也该知足了。」
她拨弄着寝账的穗子,迷醉地说:「我今日一见他,就觉心旌摇荡,他***倜傥,正值壮年,比妖界那个几千岁的老东西强多了。」
「可惜今日未能如愿,明日……」
我听得直犯恶心。
我被当做薛朝朝送来天界后,她自然也成了摄像机人,不能在妖界抛头露面。
她被妖王藏在寝宫中,相较于被楚原杀掉,她宁愿日日服侍那个几千年的老***。
但三百年过去,我仍活着,楚原的势力日盛,眼看天界将成三界之首。
薛朝朝后悔了,她渴望成为天妃,站在三界之巅。
……
这时,蕊儿回来了,宫苑已破败不堪,一无所获。
薛朝朝回过神,坐在桌前用金匙搅着莲羹:「我问你,君上和沐沐多久同寝一次?」
蕊儿答道:「仙君未闭关时,几乎日日同寝。」
「当啷。」
薛朝朝将金匙往碗中一扔,满脸妒恨。
「哼,日日同寝,三百年却无子嗣,可见君上也未必夜夜临幸她,只是拿她取乐解闷,再不然,就是她肚子不争气。」
蕊儿连连点头。
她们不知道,日日同寝是真,夜夜临幸也是真。
只是楚原给我下了镇子咒,除非他允许,否则我永远不可能怀有子嗣。
5
鱼肚白悄然爬上东方的天际,楚原仍未返回寝宫。
薛朝朝终于死了心,先行睡下。
我飘到主殿的上空,凝望着仙班陆续从玄武门鱼贯而入。
楚原端坐在大殿正中,脸上不见丝毫倦容。
我有太多事想告诉他。
他闭关时,陪伴我长大的青叶去世了。
他们骗我回到妖界。
薛朝朝怀了身孕,孩子是妖王的。
他们用索仙绳将我***,让薛朝朝生吃我的血肉,让她化作我的模样,代替我重返天界。
他们想让这个私生子继承天界的大统。
楚原,你可听见了?
楚原,我有点想你了。
我捂住双眼,泪水早已流尽。
阳光透过指缝洒落,我已经不会哭了。
6
夜幕降临,楚原如往常般来到寝宫。
薛朝朝已备好膳食恭候多时,就如同我从前那般。
蕊儿殷勤地在一旁伺候着。
楚原瞥了她一眼,却并未开口。
他拿起筷子,随意吃了几口。
薛朝朝见状,也勉强吃了一些。
她正怀着身孕,胃口不佳,生怕一吃就要吐出来。
楚原注意到她的异样,问道:「怎么不吃?」
薛朝朝听蕊儿说过,我向来胃口很好。
但此刻,她只感到胃里翻江倒海,实在难以下咽。
她勉强笑了笑,轻声道:「妾身近日总觉得头晕乏力,胃口也大不如前了,君上请自便,不必顾及妾身。」
楚***了点头,却并未再动筷,反倒审视着她,手指轻叩着桌面。
薛朝朝心中有几分忐忑,问道:「君上怎么不吃了?」
楚原轻笑一声:「你说胃口不佳,但在我看来,你似乎丰腴了些。」
薛朝朝脸色微变,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她笑道:「君上取笑了,妾身之前确实贪嘴了些,这几日觉得略有发福,便少吃了几口,没想到还是被君上看出来了。」
我浮在半空中,望着满桌我爱吃的美食,只觉得腹中空空如也。
薛朝朝发胖是因为怀孕,而我虽然爱吃,身材却始终纤细苗条。
她竟然把原因推到我身上,实在是不合适。
不过,我心中也有几分讶异。
楚原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我的体态变化了?
楚原又吃了几口,在金盆中洗净双手,说道:「身体不适,明日就请太医来瞧瞧,饭食还是要照旧吃,我觉得你以前吃得很好。」
这些话,楚原从未对我说过。
以前我陪他进餐,因为无需开口,便只顾埋头大吃。
初到天界时,他曾被我的吃相吓到,自己不吃,只是沉着脸看我。
日子久了,他也就习惯了。
「是,多谢君上关心。」
薛朝朝见楚原起身欲走,有些着急地说:「君上,今夜……」
楚原头也不回:「你身子不适,这几日好生休息吧。」
目送楚原离去,薛朝朝坐在桌边,不满地问蕊儿:
「君上以前也曾这样几日不来吗?」
蕊儿想了想:「奴婢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次她患了心疾,君上虽不曾留宿,却是每日用过晚膳才走的。」
薛朝朝的神色缓和了几分:「那就好,我还以为君上看出了什么端倪。」
她吩咐道:「蕊儿,明日把太医召来,该让君上知晓我已有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