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爹宠妾灭妻,大婚不过三年就要我娘让出正妻之位,还要她把我这个野种扔了。
我娘不从,渣爹扬言要休了她。
没想到我娘先他一步扔出和离书,让他签字。
我连忙给三个舅舅写信:【爹位空悬!先到先得!】
离府那日,全京城都在等着看我娘笑话,结果他们没等到笑话,却等来了三队敲锣打鼓的车马。
天下第一富商、护国大将军、还有……皇上。
1
大婚当晚,我爹进了别的女人的房间。
那人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整个伯府都说如果没有我娘横插一脚,我爹就和她郎情妾意和和美美了。
他们以为我娘会对镜垂泪,但我娘根本不稀罕。
她淡然自若的摘下头冠卸妆,让贴身丫鬟去京城最好的酒楼采购了一桌席面,让我多啃两个猪脚。
我娘说:【吃哪补哪,多吃蹄子以后踢人有劲儿。】
我连连点头,想着明天替她踢死那个王八犊子。
我娘貌若天仙,文韬武艺样样精通。
要不是我祖父……
怎么会便宜了我爹这个脏东西。
2
第二天老夫人让我娘去请安,说新妇没有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来拜见婆母的,一听就是要给她下马威。
我担忧的跟着我娘,怕她受欺负。
我娘轻笑,伸出手指点我额头:【你呀,真是一觉睡傻了。】
她的目光所在是我爹青梅竹马的院子。
我娘悠悠的说:【都没有新夫,何来新妇呢?】
进了正厅,老夫人让我娘跪下敬茶。
那茶碗里的水滚烫冒着热气,就是干惯了粗活手上有厚茧的粗使丫鬟,都不敢立刻触碰。
我娘找了座位坐下,根本没听老夫人的吩咐。
她说自己新婚之夜都没得到夫君的尊重,自己又怎么会对视而不见的婆母有敬畏之心。
我娘说要敬茶可以,但要先把昨晚开了脸的通房丫头叫来,让她先给自己敬茶。
如此,她再考虑孝敬婆母。
3
老夫人气的浑身颤抖,失了仪态用手指着我娘哆嗦了半天,丢下一句放肆。
我娘反问她:【都说伯府也风光过,谁能想府里的人一个个都头脑不清醒,竟让嫁过来的新妇没脸面。】
老夫人不会答应我***要求,因为我爹那青梅竹马的表妹就是她娘家侄女。
她早就存了让侄女架空我***念头,又怎么舍得在我娘面前下侄女的脸。
老夫人喝了口茶,威逼不成又改善诱。
【你是伯府的正房夫人,怎能如此善妒,应该多为夫君纳妾,给伯府开枝散叶才对。】
【往后的请安就免了吧,你且退下吧。】
这竟是说不过我娘,要赶我娘走。
我本以为我娘会坐在厅里不起来,一直到那个小青梅来给她请安为止。
结果我娘听后没说什么,拉着我离开。
到我们自己的院里,我问我娘:【为何不狠狠打压那女人的气焰,让她以后夹着尾巴做人?】
我娘却又笑了。
她说:【因为我的眼睛,从来不只有这小小的伯府。】
4
那时的我年纪尚小,不懂我娘这句话的深意。
后来我才知道,我娘从来都不想当个伯府夫人,而是要做一番自己的事业。
她开善房,救济城中的孤儿,给他们饭吃,让他们有屋住。
她做生意,船队走向西洋,带回来不同于中原的奇珍异宝。
她办学堂,不止被善房救济的孤儿,其他贫苦人家想上学的男童女童,只需要微薄的束脩就可以入学。
我爹不止一次骂她抛头露面给伯府丢脸,老夫人也唉声叹气觉得面上无光,出门交际都抬不起头来。
只有小青梅,巴不得我娘再出些风头,让别人知道她才是最适合我爹的人。
小青梅在老夫人的扶持下接过了管家大权,伯府的吃穿用度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想在月例和日常用度上苛责我娘,却发现我娘根本没花过府里半分银子,所有的开支都是自己承担的。
小青梅又把主意打到我***嫁妆和产业上。
老夫人传我娘过去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老妖婆来者不善。
入府两年多这一老一小就没有过好心思,天天变着法的瞎心眼子算计我娘。
我娘带着我刚落座,小青梅就迫不及待的开口。
【姐姐如今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但伯府的境况确实一天不如一天,不知姐姐可否拿出些银钱借给伯府?】
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即使见惯了她没脸没皮的模样,我也在心中感叹一声。
愿意没名没分跟着我爹两年的小青梅,这份厚脸皮果然不是常人啊。
5
我并不担心我娘不好开口拒绝。
因为我娘说过:【当你不好意思拒绝他人的时候,先想想他们是怎么好意思来麻烦你的。】
我把这句话奉为圭臬。
小青梅和老妖婆没得到满意的答复,脸色一下就耷拉下来,脸跟马厩里我养的那匹小马一样长。
我娘淡然自若。
【婆母和表妹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儿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她们回话,带着我***去了。
我娘开善房学堂培养穷人家孩子的时候,也没忘记我的成长。
早前跟我娘进入伯府时,我娘问我有什么志向。
那时的我想破了头,也不过是每顿多吃两碗饭,以及不想嫁给我爹这样的男人。
但我现在长大了,已经是大姑娘了。
我的日常从多吃两碗饭变成了多打两套拳,因为我想当个驰骋沙场的将军,或者快意江湖的剑客。
我娘说练武不比其他,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一日也不可懈怠。
因此这两年里***夜勤勉,从不敢有半分逃避。
锻炼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京城中和我同龄的姑娘平日里不总出府,迈出房门几步便面色苍白微微喘息。
而我,再大点都能去坊市里表演胸口碎大石了。
6
我和我娘各自策马,奔驰在广阔无垠的草场上。
头顶天空一碧如洗,花草树木茁壮成长,我刚才的愤懑也在心中消散。
我不止一次的像现在这样感叹,我娘说的都是至理名言。
如果女子真把自己拘泥于后宅之中,为了那些子家宅阴私斗的你死我活,可不就是容易得头痛胸闷的毛病么。
多出来逛逛,看天看低,看人间。
世间浩瀚,生命渺小,为何不在有限的时间里做自己喜欢的事呢。
我真庆幸自己被我娘捡到。
如若不然,我可能在青楼卖笑,也可能做了哪户人家的通房吧。
总归不会如现在这般,肆意张扬,开怀大笑。
7
当我和我娘回府的时候,立刻被等候在大门口已久的老管家请去了正厅。
瞧着架势就知道又没好事。
路上遇见的下人们也用一种隐晦的眼光看向我和我娘,那其中有怜悯,也有幸灾乐祸。
我心中暗忖,这得多大的事才让这些平时夹紧尾巴头都不敢抬的下人们,忘记规矩议论主家。
到了正厅,总共没见过几面的我爹气势汹汹。
【沈青禾,你太不守妇道了!】
他霹雳吧啦说了一大堆,大体意思就是让我娘把我这个野种扔了,然后自请下堂让出正妻之位,给他的小青梅腾出位置。
否则,他就要与我娘和离。
因为这桩婚事是上一辈定下的,如若休妻,两家面上可就不好看了。
我娘毫不在意的坐下。
【如此说来,你们早就瞒着我计划好了?】
小青梅一改往日在我娘面前的唯唯诺诺,第一个跳出来神情嚣张。
【不尊夫君、不敬婆母,沈青禾你还有脸反问?】
我娘神色淡淡:【取纸笔来。】
府里的下人都没动,但我***贴身丫鬟很快为她呈上。
铺纸、研磨、执笔,一气呵成。
【签字吧。】
我爹拿过来一看,上面竟是写了我娘要休夫。
他两眼一黑,哆哆嗦嗦的指着我娘,下一瞬就想动手。
可是被我娘一眼给瞪回去了。
许是想起我娘一掌能劈碎门口的石墩子,我爹的气焰收敛了许多。
【夫人何至于此?】
我娘眼皮都不抬:【签字吧。】
我爹的脸快变成猪肝了,但是良好的求生意识又让他忍了下来。
【来人,上纸笔。】
他快速写下一封言辞恳切的和离书,双手捧着递给我娘。
我娘接过来读完,但没立刻签字。
她说小青梅掌家之后,从未发给她和我一次月例,这又该怎么算?
小青梅一张脸瞬间通红,要哭不哭。
我爹让下人取了账本,当场给我和我娘补发欠下的月钱。
我娘又说,不光月钱,这些年在伯府的吃穿用度也都是她自己掏的钱,这又该如何算?
我爹咬碎一口牙,找来老管家,一笔一笔算给我娘。
我娘还说,小青梅这两年无名无分,顶多算个通房,见了正房夫人的她却从未行过大礼,临走之前是否要全部补上?
小青梅悬在眼眶上的泪珠子终于是掉下来了。
神情悲怆又委屈的看向我爹。
我爹却别过头去。
【夫人所言有理,你就照做了吧。】
小青梅含泪跪下,行叩拜大礼,头深深的埋在地上。
我娘坦然受之,饮下一口清茶。
8
回到院里,趁我娘吩咐下人收拾行李,我快步进入书房,写下三封一模一样的信。
交给书童、丫鬟、侍卫,分别让他们带回去给自己的主子。
信里只有一句话:【爹位空悬!先到先得!】
他们三人接过信时,神情同样激动,也是听到我娘和离的消息了。
有跳上墙头直接飞走的,有骑上快马冲出府门的,还有对空吹一声口哨叫来雕儿传信的。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就看谁家的主子先收到信,抢一个头功了。
9
我娘手下的行动一向迅速,熬了一整宿把我***万贯家财全理清了,同时也没忘找老管家讨要我和我***那份补偿。
京城这么大点儿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各家的眼线。
尤其是我娘和离的消息伯府无意隐瞒,任由其扩散。
***之间,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小门小户,都得知了我娘今日要出府。
那些夫人小姐,都带着今日休沐的夫君,各家的马车围了一整条街。
想必他们都很高兴今日皇上不上朝,给了他们来看好戏的机会吧。
我和我娘出府的时候,就看到围了一圈的马车。
我震惊了:【娘,他们都是来看笑话的吗?】
我娘点点头,挥手让后面的人先把行李抬上马车。
小厮丫鬟们鱼贯而出,抬了不知几十箱子财物,有条不紊的行动。
这京城的风水养人,可是各家往来少不了人情世故,出门的行头也要时常更换,大多数豪门大户手里的银钱,和伯府没什么两样。
议论声传开,还有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知道这些人红眼病又犯了,但是好爽。
谁让我娘就是有钱呢。
10
我娘指挥人搬行李时,小青梅挽着老夫人的臂弯出来了。
额头搽了些厚粉,可惜还没盖住昨天给我娘行大礼时磕肿的额头,反而更滑稽了。
小青梅也算熬出头了,说话都兴致高昂了不少。
【沈青禾,我看你能笑到几时!全京城都知道你不守妇道,又跟我家伯爷和离,没人愿意娶你这样的女人!】
我娘头都没抬,懒得搭理她。
但我闲着啊,我可不会惯着她。
【我当时什么东西这么酸呢,原来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
小青梅指着我:【小野种你什么意思?】
我双手叉腰:【想必你看到我娘不被这老太婆磋磨,都要羡慕死了吧?哎呦呦,可惜某些人就是要天天去站规矩,是谁酸了我不说!】
小青梅脸色变了又变,嘴唇张合,最后变成企图用眼神杀死我。
其他家的夫人小姐也被我的战斗力震撼到了。
她们平时看不顺眼,顶多是互相拌嘴和阴阳怪气,哪见过我这种重拳出击直来直去的。
空气都安静了几分。
不过自古以来都有句古话“大过年的、来都来了”,都拖家带口的来看热闹了,她们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正当又要有人冷嘲热讽,巷子口突然喧闹起来。
【让一让都让一让,别拦着路中央!】
11
原来是有三队人马在巷子口,为着哪队先进入,意见不合吵起来了。
看到这动静,我娘哪能不明白我背着她干了什么,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
我嘿嘿一笑,装傻充愣。
我娘不在意外头的流言蜚语,但我可要为她安排个大排面,让全京城等着看我们笑话的人都被狠狠打脸!
巷子口的吵闹还在继续,最后也没得出个结果,竟然三队马车并驾齐驱驶进来了。
为首骑着高头大马的三个侍卫高声大喊。
【小姐,家主亲至来接你回家!】
明明是阳春三月,我的额头上却开始流汗。
我的这三位“好舅舅”,还真是一遇到我***事情,就又回到了少年时的争风吃醋啊……
【这又是哪里来的热闹,好生惹人发笑!】
有妇人不屑的嗤笑一声,觉得我娘这三个傻亲戚博人眼球,没有涵养。
但她很快就被旁边的好友扯了一下,让她仔细看马车上的标志。
其他人也纷纷注意到这三队喧哗的马车来历不凡。
有人惊呼。
【左边那是天下第一富商谢家!】
【右边是定国大将军府上的!】
那么居中的……让天下第一富商和定国大将军伴在左右的,又会是哪家?
周围人定睛看去。
居中那辆富丽堂皇的马车上,车帘被掀开,一只遒劲有力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
接着是来人全貌。
【……】
四周寂静,刹那无声。
有人用气音颤抖的自言自语。
【皇……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