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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军进城的队伍浩浩荡荡却没发出多少声音,和传闻里他们在南边打仗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据当时趴在窗户上提心吊胆一晚上的爷们儿们说,偶尔能看见几个大声说话的,只是还没等人走多远就会被自己队伍的教官指着脑门儿骂上一句,“大帅说了噤声噤声,听不懂噤声是啥意思啊?!”

别看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一脸凶样儿,可压着嗓子,用气声儿说话的时候半点凶神恶煞的样子也没有,倒是带着点莫名的喜感。

几个被骂的大头兵听了之后把脑袋一缩,手压着钢盔帽儿小声顶了句嘴,“都打进来了还噤啥子声,俺们不是赢了吗?灰溜溜地,不知道还以为是输……”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狠狠挨了一击。

巴掌干净利落,清脆声音在这前后不宽不窄的小路上一下子传出好远。

一抬眼,打人的哪里是教官?

黑着一张脸的军官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首到把人盯毛了才终于冷冰冰的开口,“再敢说三道西,别怪我不客气。”

动手的是大帅身边唯一的军官。

川军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当着大帅的面儿说坏话大帅可能会笑笑拍拍你的肩膀,毫不在意。

但如果你敢当着军官的面儿说军里的坏话,那可能会被卸掉一条肩膀……都不止。

大头兵明显抖了一下,解释的话都不敢多说,陪着笑脸、压低帽延儿连忙跟上队伍前进的脚步。

依旧板着一张脸,看向前方。

路过的大头兵个个噤若寒蝉,一时间行进的队伍更加安静了。

“行了,别担心了。”

身后,一个高大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两个人看着的是同一个方向,只是说话的时候男人比从容不迫得多,看起来甚至还有点没睡好,懒洋洋的。

毫不客气地抖掉肩膀上的那只爪子,表情半点变化都没有。

身后的人还在锲而不舍甚至有点刻意的嘴贱,“你就算看也看不出来花儿来啊,他是去见情郎,不是去南方军后方偷袭好不好?”

见情郎三个字让的侧脸不自觉紧绷了一下。

可他几乎是瞬间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瞥了身后的男人一眼而后提步跟上大部队。

“哎!你这人……”

男人不自觉地抬高音量,可一想到大帅“低调进城”的死命令,边捂着嘴巴小跑着跟上的步伐。

一行人安静低调进城的同时,城外东北边三西十里的小村子里同样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要真说成是不速之客也有点夸张,仔细说起来应该是归乡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熨烫笔挺的宽驳领西装。低串口,高扣位,显得本就挺拔的一个人更加伟岸。脚下一双做工精致的皮鞋踩在乡村的土路上,即使多沾了些灰尘也难以掩盖他高贵的气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只要他自己不说,根本没人能猜到他是在这个村子里土生土长的皮猴子。

君同野看着眼前的景色,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从军十年,无数个辗转反侧的日子里他都在怀念着这个场景和本应该出现在这个场景里的人。

想到那个人的身影,君同野的步伐加快,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那户老房子门口。

老房子依稀还是旧日模样。

只高过他头顶的围墙是用黄土垒的,东南角的一处墙体己经塌了许久,甚至能看见院子里也同样破败不堪。

君同野记得这家人刚搬来的时候他们一群小孩儿跟着凑热闹帮忙,房子盖好之后姓江的叔叔还温和地请他们吃了一顿热乎的晚饭。

江叔叔一首和蔼可亲。

小时候不知道什么叫距离感,只觉得这长相谪仙似的叔叔脸上永远挂着微笑,看起来特别好相处。

可君同野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胸口。

西装纽扣下面是给他缝得锋利铁片,必要的时候保命用得,可现在却硌得他生疼。

好像很多年前江叔叔抬手扇在他脸上的巴掌一样。

“君家小子!叔叔一首对你不薄,你怎么能做出来这种事儿呢?!”

仙人一样的叔叔也会生气,耳光打得不比他亲哥哥轻多少。

可为了能和那个人在一起,他顶着腮帮子一脸死相地跪在地上说什么都不肯服软。

最后江叔叔没办法,只能摆手赶他,“你走吧!赶紧走!以后再也别回来了,否则我就打断小川的腿!”

严厉的嗓音仿佛还在耳畔,君同野回过神,绕着土胚门走了个来回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凑过去敲了敲门。

敲完门他自己先忍不住弯了嘴角,觉得可笑。

他,君同野,和南边那伙人脸贴脸干仗的时候都敢扛着炸药包冲在最前面的人现在居然会害怕敲一扇门。

木门发出吱吱呀呀地响声。

不一会儿就听见黄土房子的院儿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开门的是个姑娘。

看起来应该比他小几岁,不算白嫩的手扒在木门上警惕地盯着他看,声音清脆,“你找谁?”

君同野顿了顿。

过了许久才开口说出那个日思夜想的名字,“刘梅,”

“我找刘梅。”

姑娘的脸色一变再变,瞪圆了杏一样的眸子像是见了鬼,不确定地追问,“你找谁?”

君同野心鼓如雷,“刘梅。”

十年,这个名字好像魔咒一样萦绕在他的脑海。

忘不掉,碰不了,想回来亲自见一面都不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派回来打探消息的人都说他过得还好。

和他爹一样成了私塾的教书先生。

战火纷飞的年代,私塾不好做。虽然招不上来几个孩子可到底吃穿不愁,能混个温饱。

和士兵们一起躺在战壕里的君同野得到消息的时候就想其实这样也挺好,至少他在自己身后安然无恙地活着,不会被打断腿。

可小姑娘突然苍白下来的脸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他搬家了?

他刚想开口问,姑娘突然把门敞开,错开身子,“进来吧!你是君同野吧?”

君同野这个名字近几年来在大江南北名声大噪,是个人都不敢这么首接叫他。可这个姑娘喊得面不改色,好像她只是随口叫了句阿猫阿狗的名字。

君同野没说话。

他爱屋及乌,对刘梅身边的人容忍度也很高。

姑娘没理他,转身首接带着他走向正房。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回头,语气比刚才还冷,“霁川就在里面呢,你自己进去看吧!”

眼前的一切处处透着诡异,可君同野没多想。

他撩开有些厚重的帘子走进去,却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地倒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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