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货，兽皮和三七都收。”售货员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几张兽皮，又指了指簸箕上晾着的三七。
这就对了，前世，三七被生意人热炒过一段时间，不带剪口的三七，二十头的那种卖到了两千块一斤。还不是野生的，靖边县是除了云南之外三七最多的地方，靖边紧挨云南，这里产的三七也被当做云南货卖。“有多少就收多少吗？”朱大海又问。“少量的我们售货员就收了，但如果你一次拿太多了就要找我们主任，柜台的钱只够收些散货。”售货员热心地回答。“我可以去找你们主任一下吗？”朱大海问。“他在后面办公室，你自己进去就是了。”售货员指了指后面。“你们主任贵姓？”“姓袁”。朱大海敲门进入办公室，见一老头坐在里面正在看报纸，老头看朱大海进来有些诧异，“你找我有事？”“袁主任，我想拿些三七卖到供销社，不知道量大量小价格有没有不同？”朱大海问。“你们部队怎么有这种东西卖？”老头更诧异了。“我退伍了，队里不安排工作，我想挣点钱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条件。”朱大海说道。“你哪个公社的？”袁主任又问。“化垌公社，龙邦大队。”“化垌公社的六万大山里倒是有很多上等三七。一两斤的话八块每斤，如果十斤以上，你来找我，我还可以给你加一块。”袁主任很干脆。“那好，多少都能收是吗？”“对，越多越好，靖边的三七全国各地的医院都用，供不应求。”袁主任明确应允了。“那好，以后挖到货我就来找你。”朱大海高兴的离开。总算是一条路子。总不能到村里去挣工分，一天几毛钱能把人耗死。一年到头也剩不下钱，别说改善生活，温饱都无法保证。“跃进哥，爸爸精神好多了，吃完一碗粉。”朱秀华高兴地告诉刚返回医院的朱大海。“给他冲麦乳精喝了吗？爸爸需要补充营养，还有你，正在长身体 ，也要喝哦。”朱大海指了指广才。“他呀，馋嘴得很，刚给爸爸冲，他就用手指挖来吃了。”朱秀华万般宠溺地说着广才，母亲去世后，广才是最需要她照顾的人。“不冲水好吃 。”广才看了看手指，意犹未尽的样子。“广才要洗手哦，手不干净会吃坏肚子的。”朱大海笑笑，冲了水不够甜，干吃确实更 有味。开心就好，管他怎么吃都是吃。“跃进，你去哪里了？”咳嗽没有那么厉害了，脸上有了些血色，这种病吃对药效果立竿见影，这个年代的人身体抗药性不强，药效发挥得也快。“我去给小妹买了块布。”朱大海将手中的花布递给朱秀华。“跃进哥，使不得，我有衣服穿。”朱秀华有些手足无措。朱大海对她一家太好了，她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都补丁摞补丁了，你哥要是看见你这样，会骂死我的，回去找个裁缝做件衣服。”朱大海没有说准备上山挖三七一事，还没挑明自己要留在村里照顾他们，就说怎么去搞钱，未必太突然了，人都喜欢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你像我哥哥一样对我好。”朱秀华爱不释手，这样的年纪，正是爱美的时候，无奈家里太穷，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手中的这块布带给她太多的惊喜。“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亲哥哥，叫我哥哥就好了。”朱大海看着朱家三口人，个个开心，他自己也释怀了，他对得起兄弟了。朱秀华初听朱大海这么说，心里暖暖的，有了哥就有了主心骨，但一个朦胧的念头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眼前这么好的男人，她心里怎么会毫无波澜呢？两天来朦朦胧胧的那点爱慕之情，这一刻被逼得认真起来了，她不要他只是做为哥哥的存在，她也不要做他的妹妹，朱秀华想到这里，脸一红：“跃进哥，我都叫习惯了，还是叫跃进哥好了。”“好吧，随你了，喜欢怎么叫都可以。”朱大海没往深处想。男女之事，不是他的强项，搞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只是觉得奇怪，朱秀华突然会害羞起来，脸还红了。朱大海看了看，病情问题不大，有小丽守着就可以了，于是说道：“小丽，今晚你就负责带弟弟在这里看护爸爸，我去找招待所了。”“跃进哥你辛苦了，你去忙吧，医院这边有我就可以了。”朱秀华心虚地回答，女孩子一旦心动，那份感情就控制不住悄悄滋长，她喜欢看着朱大海，但有他在的时候自己又变得极不自然。让他走可以好好调整一下。“我给你们留两块钱，晚上自己买米粉吃。”朱大海临走，拿出两块钱放在病床上。“跃进哥，我还有钱。”朱秀华倔强地说，兜里的一块多钱己经是全部家当了。但她是真有钱。“听话，好好吃东西，别饿着爸爸，要不药都白吃了，药可是比米粉贵很多。”朱大海的话化解了朱秀华的尴尬。朱大海上街主要是要买工具，六万大山是原始森林，进山要准备的物质必须充足，农具点要去看看，铁锹和绳子必须买，据说采药都要攀岩的，水鞋也少不了，生火的火柴要备够。火药和铁砂是打猎和防身用的，房间里有鸟铳，曾经说过，他很小就玩过鸟铳，借他的鸟铳进山安全性大增。边境地区的家庭几乎家家都有鸟铳，镇宅和防身都是它，民兵们拿半自动步枪，社员拿鸟铳，如果有邻国的士兵越界，分分钟要组织起来与之交战的。一站式买东西，朱大海需要的这些在农具店里都能买到，朱大海整整花掉了十二块钱，铁锹两块五毛，牛绳三条一块两毛，水鞋买的是半筒的，价格比高筒便宜两块，只需要六块，主要是半筒走路方便。两分钱的火柴买了十盒，硝药和铁砂买了两块五毛。朱大海满意地离开农具店，问了售货员，部队招待所的位置，便朝着靖边县部队招待所走，他身上除了带着三个月的粮油票还带着部队通行证。通行证能保证他在离开部队后，走得顺利走得安心，他入住这种招待所按照规定是不需要花钱的，靖西县这样的边境地区，这个时候驻军很多，部队招待所少有面对社会上旅客，主要服务对象是往来出差的军人和复退经停的退伍兵，朱大海顺利地找到招待所并顺利入住房间，服务员告诉了他食堂的位置，放下刚买回的工具后，朱大海去食堂吃饭，这一天就是一碗米粉坚持到现在，他己经饿了。好香！远远地闻到一股肉香味，朱大海吞了吞口水。“什么东西那么香？”朱大海拿到一个包子和一碗米饭，一个萝卜炒肉片，这就是他今晚的晚餐，他不死心，问炊事班长。“野味，不是你们吃的，招待上级领导的。”班长倒也还算客气。“獐子吧，闻到像那个味。”不管对不对，朱大海瞎蒙一个，只是想混上一块肉，继续把话题聊下去，而这一带大型的动物数獐子最常见。“你小子厉害啊，这都闻得出。”班长惊讶地看着朱大海。“我从小就打猎，吃得多了，这不到了部队几年都没得尝了，闻到这股味就挪不开腿了，班长，搞一块来解馋呗。”朱大海是老班长，炊事班班长至少是三年兵，资历相当 ，所以大家很容易聊到一起，动作表情和语气都能拉近关系。“给你搞两块。”炊事班长感觉到朱大海人还不错，又是老兵，大方打了一勺给朱大海。“就是这个味，班长厨艺应该二级厨师了。”朱大海知道怎么说能让一个炊事班长高兴起来。“还没考，现在还是三级。你有口福，刚好碰到接待上级领导。你哪个部队的？”炊事班长继续和朱大海聊。“我们打凉山的，今年退了。这东西不好弄到吧？”“是啊，獐子跑得快，难打，野猪倒是常有，不过皮肉都太硬，不好吃，獐子才是好料。”“猎户送来的吧，多少钱一斤？”朱大海知道肯定不是自己打的，野兽必然是猎户打了送来的。“对啊，有几个猎户专门往这边送货，一个月津贴一斤。”炊事班长说。“很贵了，可以买十斤猪肉了。”“那是猪肉简单，到了山里总要吃点山货才是。”“今后我给你送货行不行？”朱大海说道。“太行了，不过我听你口音不是本地的。”“在这落户了，女朋友在这里。”“还是你厉害，把女朋友都找好了。”炊事班长羡慕地说。“战友的妹妹，不是驻地，不违反纪律。”朱大海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话，说完吓了自己一跳。“你这战友够意思，现在一个屋檐下还可以继续喝酒。”炊事班长呵呵一笑。“喝不成了，他去那边了，2月18日那天牺牲的。”朱大海说道。“不说了，你今后有什么山货都可以拿来给我，我叫司务长买。价格比别人贵一元，不给也要给。”鲁光成没料到一不小心提到了朱大海的伤心事。“谢谢班长。”“叫我鲁光成，进来就跟门岗说我名字就可以了。”“好，不违反纪律吧？”“不会呀，正常买卖，买卖公平。卖谁的不是买。”“我是说接待标准。”“都是壮行酒或者庆功宴，超点又如何？”“行，回去我就去弄，正愁不知道怎么挣钱呢，队里工分那么便宜，肚子都吃不饱。”“可不是吗？打猎是你拿手的，就搞这个得了。你先休息一会，我等散场后去找你，今晚和你喝一杯。”鲁光成对上过凉山的战友心里多了份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