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儿头重脚轻地站着,谢过婶子,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往家跑,周围见到的都是一阵唏嘘声“陈阿贵家的......他有个厉害的娘......”等到盼儿走到家门口还未踏进屋内,就听见屋里一阵嘈杂,屋里奶奶的声音忽远忽近地传来,但是她怎么也听不清奶奶在说些什么,耳朵一首嗡嗡的。
罗多过来抱了抱她,噙着眼泪,低声说“去见见你娘最后一面,乖孩子......”罗多婶子的声音像是被含住了,但是又热热的,盼儿感觉自己也听不懂婶子在说些什么,感觉耳朵里一阵潮湿,木愣愣的,就感觉背后有人推了她一下,耳朵里又一阵潮湿“去吧——”,这个声音像是从家后头山上的洞里传来,又来了,潮湿闷热的水汽又来了,她要喘不过气了......盼儿被动地走进家里头看着床上干瘦的娘,嘴唇没一点血色,好像一张白皮覆盖在她身上。
旁边被子里的妹妹倒是醒了,在不安地蠕动。
越靠近娘就越吵了,她发愣地看向娘,只能感受到周围的嘈杂。
娘要没了吗?
她又抬起头看向爹和奶奶,奶奶的嘴巴一首张着,爹的脸是黑的,原来是奶奶一首说话呀,怪不得这么吵。
奶在说些什么呢?
她怎么也听不清,好像是什么“赔钱浪费”之类的,肯定又是在骂她们的。
妹妹在娘的身边一首伸着小手靠近娘,皱巴巴红红的小脸好像跟前面的妹妹们长的一样。
她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样子,以前娘还会抱着前面两个妹妹跟她说哪里像她,哪里像爹,哪里像娘,在她眼里,妹妹都是一样的,都是皱皱巴巴干瘦的,都是那么弱小......一下子没晃过来,她还分不清自己现在在哪里,只知道手臂一阵疼痛,奶过来拧了她一下又一下,“干啥吃的,没有一点眼见力,小赔钱货哭了,吵死了,还不给我抱走!”
妹妹没哭的,明明刚刚她还在娘身边,肯定是笑着的,不过等她定睛一看,啊,原来妹妹哭了呀!
潮湿的感觉又来了,那个感觉又在背后轻推她,“把妹妹抱来给我,肯定是饿了,我来喂。”
这个潮湿的感觉很熟悉,她想起来了,娘以前在被奶奶骂的时候总是这样推推她,也是这般潮湿温热“去后头煎鸡蛋去山上摘点苦菜不要怕,娘没事的”。
盼儿觉得自己跟不上自己的行为了,感觉自己意识跟身体剥离开,她好像在半空中看着自己默默地挨着奶奶的打骂,再不动声响地抱着赤裸的妹妹走向罗多婶子,妹妹是那么轻,她也要跟我我飘走了?
那娘怎么办。
后来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好像就这样抱着妹妹坐在屋外,妹妹身上的衣服还是罗多婶子找来的。
她就坐在屋外不动声色地看着人们在屋子里进进出出,爹的眉毛总是皱着的,奶奶的嘴巴总是在说话,不过她的表情倒是变得很快,就是是村里头之前组织看的电影里的主角一样,是叫“电影”吧,她也忘记了,只记得奶奶跟里边的人一样眉毛抬得老高了,惹得大家伙儿都在笑,明明她也想笑的,但是她现在没了力气。
罗多的大儿子罗保正过来推了推抱着妹妹的盼儿,偷偷往她手里头塞了一颗糖,挠着自己头顶短短的头发,支支吾吾地“听我娘说你娘死了,别太难过了。”
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
“娘死了”盼儿觉得自己突然间醒了,感觉自己又住进自己的身体了。
娘死了怎么可能呢,娘只是睡了,就像之前生的那两个妹妹一样,太累了并没有睡。
盼儿不信,忙抱起妹妹去屋里头找娘。
“让开,让开,你这个死丫头,要是不想让你娘赶紧好好安息的话就别给老娘挡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到你们娘仨,这群赔钱货!”
陈阿婆一把将盼儿推倒在地上,又转头跟后头工人们笑着说:“哎呀,真是辛苦你们了,我们家的丫头就是这样没眼力见挡着你们了,快出来吧,不要误了时辰,让这个房子更加晦气。”